九 三箭齐发(1)

燕垒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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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三箭齐发

    之江省的六月,雨水很多。早上还是风和日丽,午间往往就是一场暴雨。陆明夷带队刚进入东阳城,便遇上了一场暴雨。在西北干燥之地呆久了的昌都军遇到这样的气候,实在有点水土不服,但入城时仍是丝毫不乱。

    陆明夷本来以为一到东阳城,定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谁知道到了这儿后,根本没看到要血战的样子,反而很是祥和,城门口出入的平民倒有不少,他不禁有些诧异。这时前来迎接的东平中军许靖持走上前来道:“陆将军,您来了。”

    虽然许靖持算得上之江军区的二号人物,但陆明夷作为昌都军区的最高指挥官,照理应该由傅雁书亲自前来迎接。陆明夷虽然并不拘泥这些小节,但看到傅雁书没来,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快,问道:“许中军,傅将军没来么?”

    虽然他的口气很平和,但许靖持也听出了陆明夷的言外之意,忙道:“陆将军,实是抱歉。本来应该由傅将军亲自前来,但因为江上刚与叛军意外接战了一场,傅将军只在召开检讨会,一时抽不开身,因此让我前来。”

    陆明夷一怔道:“检讨会?”

    原来这一段时间,东阳城的北军采取守势,南北两军连接触战都少而又少。南军同样没有打破北军坚守的措施,因此都能避则避,更多的时候两军巡逻船队只在江心对峙,对峙一段时间后再各自退却。南军因为有铁甲舰,北军攻过去会吃亏;而北军守得跟铁桶一般,南军纵有铁甲舰也没难以打开局面。于是两军心照不宣,都有意避免发生大的冲突。

    只是无论如何避免,冲突还是逃不了的。就在陆明夷进入东阳城的前一天,江上发生了一场较大规模的水战,起因是两军巡逻船队在江心相遇。以往双方都双峙一段时间后退却,这一次南军大概也已习惯成自然,刚一对峙便要退却,结果北军有一艘战舰得理不让人,当即冲锋开火。南军见北军竟然不按惯例,自然回头反击,两军便在江心爆发了战斗,随即规模越来越大。一开始因为北军抢到了先手,大占上风,但当宣鸣雷的铁甲舰一上来,北军便吃了个大亏,被铁甲舰迫得阵形大乱,只得撤回城下,一艘雪级战舰被击沉。幸亏傅雁书在东阳城南门布防十分严密,宣鸣雷率铁甲船到得近前,见无法突破北军防线,便在东阳南门外耀武扬威地巡弋了一阵,这才转身回返。

    这场突然爆发的激战规模并不大,总的来说双方损失也相去无几,北军一舰沉没,南军一舰重伤,没能拖回南岸也沉了,基本上是个平手,但傅雁书还是极其震怒。傅雁书曾经三令五申,要水军不得妄动,首要任务是坚守,这一次水军还是贸然行动了。检讨会上,傅雁书下令革去率先挑衅的那艘战舰舟督之职。这舟督名叫孙宗达,也算是个资格很老的军官了,比傅雁书军校还要早毕业两年,却也被傅雁书夺去职务,只保留了个军衔算是待罪立功。与这一战吃的小亏相比,让傅雁书更为震怒的是孙宗达的有令不遵,擅自行动,因此开了这次紧急会议,借处置孙宗达来整束军纪。

    邓沧澜去世后,许靖持仍然是中军,不过现在他已退居二线,平常事务都交给副中军了,对军情他其实也不是很了解,因此说得很简单。只是虽然是片言只语,但陆明夷听了还是暗暗颔首。

    傅雁书真是良将。

    他暗暗想着。一支军队,最重要的还不是单兵作战能力,而是军纪。因为军队是一个整体,一个武力天下无双的勇士,也经不起十来个新兵的围攻,除非那些士兵被夺去心魄,吓得自行逃散。与陆军相比,水军的军纪更为重要,因为水军更注重阵法。现在北方与南方又进入了相持阶段。双方都心怀忌惮,哪一方贸然出击,往往会吃亏,所以傅雁书才要求昌都军增援,试图打开局面。

    陆明夷正想着,许靖持已招呼着一辆马车中驶来,说道:“陆将军,雨太大了,请上车吧,车里也好更衣。”

    平时自不用以马车迎接,只是今天雨下得如此大法,陆明夷身上也已淋得跟个落汤鸡一样,这副样子自然不能见人,因此许靖持调来了这辆大车。陆明夷走上了车,许靖持也跟了上来,却见这辆车真是不小,有前后两舱。许靖持道:“陆将军,请您去后舱更衣吧。”

    陆明夷走到后舱,后舱有个橱,里面挂着一套新的战袍,还有一块汗巾。陆明夷擦干了身上,换上战袍,却觉还算合体,心想这许靖持果然是个中军之才,考虑得很是周到。他换好衣服走出来,许靖持正坐在那儿,忙站起来道:“陆将军。”

    陆明夷坐下来道:“许中军请坐。”顿了顿,他又问道:“对了,许中军,现在南方叛军攻击多不多?若每打一仗就要开个检讨会,是不是太多了?”

    许靖持道:“叛军现在攻击并不多,这些天里就更少了,今天这场冲突很是意外。”

    陆明夷沉吟了一下,又问道:“现在东阳城里兵力如何?”

    这个问题让许靖持犹豫了片刻,不过马上便说道:“水军和陆军大约都是两万。”

    陆明夷差点要失声叫起来。平常的之江军区,因为侧重水军,所以水战队是三万人,陆战队两万。邓帅生前最后发动的那次总攻以意外的失败告终,水军损失不小。现在陆战队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满员兵额,水战队却仍然没能恢复旧观,看来,之江军区的征兵也是个大难题。与昌都省不同,之江省一直是南北交锋的最前线,兵连祸结,城民大多都已逃难,这样就算兵役法,也不能保证充足的兵源了。

    陆明夷默默地想着,许靖持见他没再说话,也就不多说。车窗外,雨不住淌下,连成一线,仿佛交织着无数的珠帘。透过这张珠帘,陆明夷看到的是萧条的市容,店铺十间里关了八间,偶尔开着一间也不见有顾客登门。

    若不能尽快结束战争,东平和东阳,这两座繁华无比的城池,也会沦落到高鹫城的模样吧。高鹫城是南宁首府,仅仅几十年前,还是天下有数的名城,但因为经历了多次战争,变得残破不堪,至今元气未复,以至于南宁省都无法恢复旧观,从一个很富庶的省份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只能依靠广阳省接济的小省了。

    车子拐进了东阳城帅府。这帅府曾被郑司楚放火烧过一次,重修后也没什么装修,极是朴素。马车刚停下,陆明夷还没下车,便听得里面传来傅雁书声音,却是在厉声喝斥什么人。陆明夷和傅雁书也见过几面,印像中他这人十分温文尔雅,却不知也会如此声色俱厉,心想那孙宗达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资格也不浅了,傅雁书说处置他就处置他,此人的手段也真个了得。

    许靖持领着陆明夷进了一旁的会客室,泡上了茶,陆明夷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隔壁传来的傅雁书的声音。傅雁书越说越是严厉,他口才并不算很好,但言谈却更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陆明夷等了一阵,听得检讨会结束,诸将开始散去,许靖持站起来道:“陆将军,请稍候,卑职即刻前去通报傅将军。”

    许靖持刚出去,边门开了,进来的正是傅雁书。一见他进来,陆明夷忙站起来,还没开口,傅雁书已快步上前,向他行了一礼道:“陆将军,未克远迎,还望恕罪。”

    两人都是少年得志的军区长,一主一客,身份相同,但傅雁书继承的是元帅邓沧澜的位置,邓沧澜本来兼任兵部司司长,细算起来傅雁书的地位要高出半筹,冯德清给昌都军下的调令亦是让陆明夷听从傅雁书调遣。傅雁书刚才对众将声色俱厉,但对陆明夷却很是客气,陆明夷还了一礼道:“傅将军,奉大统制之命,陆某率昌都军两万前来报到。”

    傅雁书和陆明夷这一番商议,谈到了天色渐暗,已近黄昏。下了一天的雨,黄昏时倒放晴了。昌都军已在东阳城驻扎下来,两万大军占据了一大片营房,带队的王离、齐亮、夜摩王佐和沈扬翼四将都有点不耐烦,连性子最为沉稳的沈扬翼也有点耐不住了。

    此番增援东阳,不同上一次增援天水。上一回胡继棠猛攻清穹城,他手下也是陆军居多,昌都军只是一支偏师。但之江军区以水军见长,陆军本来就不是很强,上次一战功亏一篑,陆战队损失也很大,昌都军此番前来,肯定要担当主力。然而连陆明夷都不知道这次到东阳城到底要执行个什么任务,四将私下商议,沈扬翼说无非攻守之间。东阳和东平两城隔江对峙,要打开局面,靠的仍是水军。水军北战队已有一半编入之江水军,实力大增,却不知傅雁书是只让他们担任防守之责,还是会抢滩作战。昌都军不长于抢滩,如果真要如此,务必要有的放矢地多加训练。

    他们说了半天,有个士兵进来传话道:“四位将军,陆将军回来了。”

    一听陆明夷回来了,四人不敢怠慢,整束战袍,出去迎接。刚到营门,正见有个年轻将领和陆明夷并马而行,说着什么,他们认得正是傅雁书,齐齐上前道:“傅将军。”

    傅雁书看这四人中,其中一个正是昔年在昌都军徐鸿渐手下那个枪术极强的军官王离,另一个却是夜摩千风闹哗变时跟在他身周寸步不离的副将,心里不觉有点微微的诧异,忖道:陆将军怎么什么人都用?不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也是兵法至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回了一礼,又向陆明夷道:“陆将军,计划你都已知晓,还望陆将军早作安排,切莫有误。”

    陆明夷还了一礼道:“遵命。”

    告辞了傅雁书,陆明夷在四将簇拥下回营房。一到营房里,还不等坐下,齐亮头一个按捺不住,问道:“陆将军,傅将军是个什么计划?”

    陆明夷从怀里摸出个卷轴道:“阿亮,你先和诸位将军看看这个。”

    齐亮接过卷轴拉开来一看,原来这是戴诚孝发来的最新战报。戴诚孝南下,比陆明夷接到调令稍早一些,至今差不多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戴诚孝的南征军可谓进展神速,已经突入南宁省,马上就要进入广阳省。只是到了这时候,却有点后继乏力。南军后方守军并不多,但采取坚壁清野之策,收缩战线,不留粮草给敌军,戴诚孝孤军南下,虽然过村得村,过镇得镇,可是随着战线的拉长,补给越来越困难,在前线无法得到补充,只能从后方运来。虽然天水省已经尽数落到北军手中,但向来富庶的天水省经过先前符敦、清穹两次毁灭性大战,元气大伤,积粮消耗很多。加上石望尘的骑军不时偷袭,这支南军骑军虽然人数远不及戴诚孝,可是行动极速,战力极强,曾经奇袭东阳城,将当时邓沧澜必胜的战局都扭转过来,北军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现在戴诚孝军最主要的工作,反而是押送护送粮草。用重兵护送粮草,虽然安全性得到保证,可十斤粮草送到前线的还不到一斤,戴诚孝疲于奔命,叫苦不迭。何况,据说郑司楚训练的骑军后续部队也马上就要出动,万一补给线被彻底切断,那戴诚孝这支南下的孤军说不定会有全军覆没之虞,因此戴诚孝要傅雁书和陆明夷一定要给一个确切答复,如果能保证后防,那他仍能继续南下,依原先计划直捣五羊城,否则就只能半途而废,折返天水省,以图再举了。

    齐亮正读着,身后探过头来看的王离忽道:“戴将军告急?难道要我们保障补给线么?”

    保障补给线,最好的办法自是加强护送。可是护送的军队一多,本身也在消耗粮草,对现在本已捉襟见肘的补给又是一个致命打击。可是若不加强护送,南军那支神出鬼没的骑军又来去如风,难以捕捉。戴诚孝一军南下攻击南军后方,本来就是为了分散南军实力,让南军首尾不能相顾,可现在南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戴诚孝军牵制在了后方,如今真个骑虎难下。王离心想昌都军以骑军见长,担任押粮之职未免有点大材小用。却听陆明夷道:“诸兄以为,若我军加派人手护粮,南军会如何应对?”

    王离想了想,说道:“南军应不是我军对手,定然闻风而遁。”

    陆明夷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虽然王离有点夸口,但他说的并没有错。只是,并不是因为南军自知不敌。虽然南军的骑兵远少于己方,但那也是郑司楚按昌都军的方法训练出来的,陆明夷在守护火龙出水时曾与那支部队交过手,至今还没有忘记那个枪术高得吓人的无名敌将。有这等人物在,这支南军骑兵人数虽然不多,但精锐绝对不会下于昌都军,甚至,犹有过之。他们不会正面迎敌,只是因为没这个必要。南军希望的正是北军能大力加强补给队护送,这样就抽不出人手来担当主攻了。他道:“王兄,正因为叛军不肯迎战,我军又该怎么办?”

    王离不由语塞。他并非不识兵法之人,知道陆明夷说的正是南军的用意。南军避开戴诚孝的主力,一味游击作战,采取的正是蚕食消耗之策。北军加大护送力量,正中南军下怀。沈扬翼见王离有点说不上来,在一边解围道:“戴将军若能成功杀至五羊城下,则南军势必难以兼顾,必将露出绝大破绽。只是,”说到这儿,沈扬翼顿了顿,但马上又道:“南军现在是郑司楚在指挥。以此人之能,采取的定是坚守城池,截断补给之策。戴将军若不能一举攻下五羊城,则全军危矣。”

    陆明夷见他提起郑司楚时口气有些犹豫,不由微微一皱眉,问道:“那沈将军以为,戴将军能够一举破城么?”

    沈扬翼又犹豫了一下,说道:“陆将军,还记得西原来犯之事么?”

    戴诚孝如果能攻到五羊城下,几乎就是薛庭轩攻西靖城的翻版。同样是劳师远征,一路势如破竹,但后勤跟不上。薛庭轩最终还能及时退却,但戴诚孝一旦啃到硬骨头,攻不下城池,想退就难了。当戴诚孝行动时,陆明夷也觉得这是条好计,可实行起来,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乱子?想来想去,也就是南军的应对完全没有破绽。南军自认无法南北两线作战,因此主力全到了东平城,后方则完全采取守势。只是这守势有章有法,滴水不漏,戴诚孝一军纵横千里,居然还没碰到一次大规模战斗,却不知不觉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想起来,南军纵然实力不济,但郑司楚的能力实令人心畏。

    他正想着,齐亮已忍不住了。他见王离和沈扬翼两人说来说去,都没有一个好主意,便问道:“陆将军,那傅将军有什么计划?”

    他这般一说,王离和沈扬翼心头都是一动,暗想自己当局者迷,这次昌都军前来,乃是受大统制冯德清之命,受傅雁书节制,傅雁书肯定有什么主意了,连一直没说话的夜摩王佐也都看向了陆明夷。陆明夷也顿了顿,这才道:“傅将军的意思,是要我军渡江出击。”

    他话音方落,王离讶道:“渡江?”沈扬翼也惊道:“以攻为守?”

    陆明夷点了点头:“正是以攻为守。”

    “以攻为守”四字,也正是傅雁书所定之计的名称。南军现在有了铁甲舰,已经控制了江面,北军如果从陆路进攻,无法得到水军的支援。这也是目前北方明明兵力占优,却一直无法打破僵局的原因所在。戴诚孝一军出击后,因为进展神速,补给线拉得很长。保障这条补给线的安全畅通,是目前最大的难题,与其沿途护送,不如派出一支具有极高的机动力的部队捕捉敌军交战,这种不防之防比一味防御更为有效。王离将左拳往右掌上一击,赞道:“好计!看来,担此重任的,便是我们了?”

    说到机动力,以骑射见长的昌都军可谓称雄天下,这也是傅雁书请求昌都军增援的原因。陆明夷道:“正是。”

    王离的眼里亮了亮。他一直就希望能靠军功成名,只是阴差阳错之下,差点以叛逆之罪被杀。本来他都已经绝望,只是陆明夷意外地伸出了援手,让王离感激不尽。这一次显然又是立功的机会了,王离已是跃跃欲试。

    一直没说话的夜摩王佐忽道:“陆将军,我军出击后,补给从何取得?”

    王离本来很是兴奋,听得夜摩王佐这一说,心中亦是一震,忖道:不错,渡江容易,可过了江,该如何立足?

    由于南军有了铁甲舰,已控制了大江水面,当昌都军渡过江去,南军水军定然会全力阻止北军水军接应,因此想靠水军运送给养,几乎不可能。而就地解决的话,更没有把握。虽然成昧、秉德和朗月三省重归北方,但之江省一带大江以南地区,从东平城到王除城,一直被南军牢牢掌握,昌都军也难以从这地区购买给养。这样算来,除非能速战速决,在短时间内就攻拔东平城,昌都军也根本无法在大江以南坚持太久。可是南军的主力都在东平城了,就算倾北方之命来攻,短时间里也不太可能攻下东平城,别说昌都军这支偏师。王离想到此处,也问道:“是啊,从天水运送么?”

    天水已是后方了,确实可以运送。但陆明夷摇了摇头道:“天水元气未复,保障戴将军一部的补给也有点勉强,给我军的补给,已不能有多少了。”

    王离失声道:“不能从天水补给?那弟兄们吃什么?”

    “出发后,会有随军储备。”

    王离有点急了,说道:“靠随军储备,也就支持一个多月吧?”

    “加上士卒随身携带之粮,大约可以坚持两个月。”

    士兵出发,粮食可以化整为零,先行发下。不过一个人携带的粮食不可能太多,顶多也就是十天之粮,其余的仍要靠船只运输。昌都军有两万之从,以北军水军的运输能力,随军的储备粮草顶多也就坚持一个多月。王离道:“只是,两个月里就能攻下东平城呢?”

    陆明夷淡淡一笑道:“希望如此,但可能性实在不大。”

    如果说两个月就能彻底击溃南军,那只能说是轻敌。王离虽然心高气傲,可他也知道,虽然北军的整体实力要占优,而且兵源充沛,双方实力只会越拉越大,可两个月里是绝对不可能击溃南军的。照这样算来,昌都军渡江岂不是送死去的?可看陆明夷的样子,又并不见他惊惶,王离实在有点莫测高深了。他已吃过一次大苦头,不敢再和以前那样大大咧咧,没再说话,只盼着旁人能够追问。

    打破沉寂的是沈扬翼。沈扬翼道:“两月?”

    陆明夷点了点头:“两个月,也是要我军能够坚守阵地,不可被南军偷袭得手才行,否则,也就是支持十天,然后退往天水。”

    退往天水省,大约也得十来天的的路程。如果粮草被南军偷袭得手,一把火烧光,昌都军退往天水省这一路势必艰难无比,十来天时间,路上可能会饿死个好几千。沈扬翼皱了皱眉道:“确是如此。只是……”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一抬头道:“陆将军,可是工部有所突破了?”

    王离一怔,心想粮草是户部调拨,关工部什么事,话还没出口,突然也想起了什么,叫道:“是我军也有铁甲舰了?”

    陆明夷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微微一颌首:“正是。”

    这一次的行动,其实比王离想到的要宏大得多,昌都军并不是一支保障补给线的偏师,而是北军已经开始的新一轮全面攻击的第二步。与以往不同,对再造共和军这个顽强之极的敌人,傅雁书已经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单方面速胜打算。即使天水省被北军夺回,五羊军仍然不曾崩溃,可见这支部队的韧性。要彻底击败这支强敌,唯有一步步来。因此,在邓沧澜丧礼刚结束,傅雁书就已起草了全面攻击的计划草案。

    攻击共分三步。第一步,是戴诚孝的渗透攻击。虽然这一手看似较缓,却是攻敌之腹心。南军的坚壁清野,其实正在傅雁书预料之中。他也不认为戴诚孝一军能够立竿见影,一锤定音,直捣五羊城,但他们向南军后方渗透,使南军根基受到压迫,也迫使南军南北双线作战。在戴诚孝军攻击的同时,昌都军渡江作战,一方面保障戴诚孝军补给线,二来便是分散南军的实力。第三步,便是之江军区水陆齐下,同时戴诚孝与陆明夷也发起进攻。这一计划其实正是当初大统制定下的联合岛夷,攻击南军后方的计划变化翻版,只不过将南方后防施压的方向从东面改到了西面,陆明夷则是接过了胡继棠的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