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篇(十八)

泓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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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戒尺是实打实含着怒火抽在光溜溜的臀峰上的,刹那间疼的少年只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整个人……呃,还是先把火烧火燎的屁股藏进去吧。

    他一时被压倒在男人身上疼的几乎连呼吸都忘了,只有身后被压的两只小手死死攥住男人的衣袖,被人担在腿上又疼又累的腰上更使不上劲,然而若是不使劲挣扎一二可就真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翘着光腚的状态了!

    初期他倒还能攒一口气运用腰劲持平上半身,男人狠狠几下之后别说还有心思去顾及面子了,他只觉得只要这一刻身后这一亩三分地不遭捶楚让他干嘛他都愿意!

    几番毫无作用的挣扎之后使不上劲了,也没心思使劲了,一时也只得满身大汗的趴在男人身上高翘着光臀,然而心里的委屈却如洪水决堤一般,尽数化作了无声之泪汹涌而出了。

    '嗖'的一戒尺抽了下来!少年疼的下意识一蹬腿!

    “哭什么?”

    话音沉沉。

    又疼又累又难过,心中更是负气了,便咬紧了牙关一语不发。

    “问你话呢,你是聋了?!”

    又是一戒尺狠狠抽了下来,疼的孩子整个身子都是一哆嗦,忍不住的缩了缩身子想要避开身后仿佛刻骨一般的疼痛,抽噎声更大了。

    见这孩子暗暗跟自己较上劲了,苏谛君心中冷笑连连,心道这可真是长大了能耐了,想我苏萧焕半生纵横六道,傲骨不屈者见的多了,你小子横是吧,你不是又倔又横吗……我今天还非要领教一番不可了!

    一念至此,话虽懒得多说,手底下却分毫也不闲着,一尺覆着一尺便向孩子身后稳稳,狠狠,沉沉抽了下去!

    刑罚之司掌刑莫说仙道,整个六道都是出了名的,盛极一时间凡是听到他的名号者都不由抖上三抖,至于眼下这负了气的刑罚之司……

    男人手底下的戒尺不快也不慢,每一尺子落下去都给足了少年感受的时间,待前一尺子疼劲刚见消退,便是又一尺子狠狠抽落是分毫不差压着上一尺边缘的!

    深谙刑罚一道的男人,再是清楚不过怎样避开要害并将疼痛发挥到极致了。

    奕天哪曾挨过这样的打,身后的狂风暴雨几如海浪拍岸,却是一波未平一波更甚,几下之后大脑便只剩下一个“疼”字来回穿梭了,何况,这也不如几日前雄赳赳气洋洋干脆利落拍自己那一掌,那种疼是快刀斩了乱麻一时之痛,眼下的疼却仿佛是入了骨子深处,是绵绵不绝却又俨然看不到尽头的钝痛。

    所谓钝刀子割肉,大体指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了。

    如此十尺之后,挣不开避不了,少年趴在男人膝上,只觉得自己是又羞辱又委屈又疲惫,最主要的……好疼啊!

    延绵不绝的疼痛终于在内心深处冲开了一道岸堤,却听“哇!”的一声,到底还是个孩子,却是再难抑制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样的哭泣声是把男人弄怔了片刻的,他愣愣抬起手来,向攥在手中戒尺看了一眼,懊恼便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不由暗骂自己怎么跟个孩子较起劲来了,只是这孩子……这孩子……这孩子……

    哎!

    深深的一声叹息,他一时松开了按住孩子的手,看着那青紫叠加已然高肿起来的臀,又是深深一声叹息,男人沉默了。

    奕天就这样兀自哭了好一会儿,好一阵子的静寂之后,少年见没什么动静,便一边抽泣一边有些不解的向师父转头瞧去。

    却见——有两三根银丝悄悄从男人鬓角滑落,男人没有说话,似乎只是深深,深深沉思着……

    不知为何,看到师父这样的表情,心底深处却犹如有人生生戳了自己一刀:

    “师……父……”

    话音还是含着哽咽和胆怯的,孩子伸出满是冷汗的小手去轻轻拽了拽男人的衣角,明明已经哭成个小花猫了,明明还是在抽噎着,却还是摇了摇头十分正色道:

    “不疼的。”

    不疼的,所以您别难过了。

    高大的男人看着眼前这明明还在哽咽中的孩子,看着孩子小小的脸上已然抹花的泪痕,心底深处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酸楚,耳听着这孩子即使已经哭成了个小花猫却还是一本正经对着自己说——“不疼的。”

    不疼的。

    不疼的。

    不疼……却又怎能……不疼呢?

    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便也只能深深垂下眼帘去……

    奕天见师父深垂着首一言不发,只当师父还生气,便伸出小手又拽了拽师父的衣角半带哽咽道:

    “师……父……”

    抽泣了一下,继而道:

    “您不要生气了,是弟子错了,弟子以后再也不会以……这种手段处理事了,所以……所以……您不要生气了,好不……”

    “唰啦”一声,少年愣住了。

    是一言不发的,却更是毫无征兆的,银发男人伸出手去,只一把,便将怀中孩子深深,深深揽入了怀中,少年一时靠在这足够宽大足够温暖的怀抱里,先是呆了片刻,继而便是大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头顶……

    突的有些心安了,更是热泪盈眶了,他轻轻靠在这宽厚的胸膛中含着泪轻轻微笑道:

    “师父,您知道吗,前些日子里,我做了个梦,虽然醒了后就有些记不太清了,不过……”

    又轻轻往男人怀中靠了几分,微笑依旧:

    “不过……就是这个味道,特别……熟悉……”

    许是累的紧了,孩子轻轻靠在这抹怀抱里渐渐睡熟了。

    大手轻轻抚过这日渐成长中的小小身影,似是轻轻一叹,又似只是浅浅低语:

    “傻小子……”

    可要好好长大啊。

    ……

    立在屋中向床间深深沉睡的孩子瞧了一眼,信手披上青色外褂,男人转过首去,默然踱步到轩窗前,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出手去,缓缓,缓缓推开了轩窗……

    伴着轻柔温暖十足的金黄色,骤有海风卷入!

    苏谛君一时静默立在窗前,他就这样静静向窗外瞧去。

    海天一线似乎还在悄悄沉睡着,浩瀚的汪洋像正在深深沉睡中的婴儿,海天一色的湛蓝静的深沉,它和青天白云遥相呼应,在广阔的碧海无声间轻轻镀着一层亚金色……

    有风偷入轩窗拂起了男人耳鬓银丝,他就这样负手静默而立,看向,那仿佛浴火重生般的旭日。

    陷在海际线间的日头是橘红色的,它就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带着一腔热血与热忱,对这广袤无垠的天地充满了好奇与希望。它时而从万顷碧波间挣出一些,却似乎对这陌生的世间充满了忐忑,时而又顽皮的晃动着身躯缩回头去,略带橘红色的金芒洒入屋中,男人一时默然顺着金芒慢慢瞧去,似有几分无奈——他轻轻摇了摇头却又下意识微笑了起来。

    尚且带着几分橘色的旭日之光不偏不倚,恰巧打落在那深深沉睡间的小脸之上,是柔和的,更是神采奕奕的,似乎也更是充满着好奇与灵动的,孩子啊……苏谛君想,恩,孩子。

    又是下意识的轻轻摇了摇头,他走到床边,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那沐浴在柔柔阳光下陷入沉睡中的小脑袋。

    哎!

    一丝叹息溢出。男人罩着披风离开了。

    在男人离开不久后,床上本是熟睡中的孩子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就这样静悄悄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伸出手去挠了挠脸,腼腆的微笑绽开在他的小脸上,拢了拢枕头,少年将自己睡的更舒服了。

    ……

    甲板上的海风比得屋里大了不少,罩着青色披风的人儿静立船首,清晨里的风尚且带着丝丝凉意,将男人一席青衫吹的飒飒作响。

    黑衣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现身,继而跪倒在男人身后,沉闷的声音全然不像人声:

    “主子。”

    遥望天际的男人浅浅应了一声。

    天官坤地叩了一首道:

    “他来了,主子。”

    青衫的人儿没有答话。

    须臾沉默——

    “他说他想见您。”

    坤地将头叩的更深了。

    依旧是沉默的,片刻:

    “不见。”

    不轻不淡的二字是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赫然负手转身,男人就此越过坤地大步离去了。

    坤地没有起身,他只是抬起首来,用那笼罩在黑衣之下看不到表情的面深深,深深向男人背影瞧去,似乎是含着笑意的,他道:

    “老奴斗胆,您这待客之道只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疾驰的身影默然驻足,负手背身的人儿冷冷一笑话音淡淡:

    “哦?如此说来,如今倒是苏某无礼了?”

    黑色的坤地正在渐渐化作一位老者,他微笑:

    “老奴诚惶诚恐。”

    冷声一哼,男人身也不转冷笑道:

    “徐老来苏某这方寸之地如入无人之境,当真本事通天的很……”

    “谛君大人,老奴有一事不明。”

    跪倒在地的老者却突然打断了男人的话音,继而慢慢悠悠缓缓道:

    “印草乃解印圣物,寻常人等拿去并无作用,您此次和夫人前来志在必得之态,却不知此草用途为何?”

    背身负手的男人没有回答。

    片刻,苍老的声音慢慢道:

    “老奴斗胆猜测,所需印草之人,怕不是五少爷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