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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军7-2
裴六爷开上小轿车，跑来柳叶小街街口载上魏远志，随后又嫌司机笨手笨脚，让司机坐上后面拉东西的车，自己开上车呼啸而去。
魏远志坐在一旁，觉得开车挺新鲜也挺容易，跟裴六爷学了一路。
裴六爷知道他上手快，很用心教他，车开出哈尔滨没多久，裴六爷满不在乎丢给他开，魏远志竟然像模像样开了一段，就是把后面那两个跟车的司机吓出一身冷汗来。
冰天雪地，路并不好走，他们一早出来，即便拼了老命赶路，到军校的时候也都已经天黑了。
裴六爷把车停在学校岗亭栏杆外，也不急着进门，点燃了一根烟，透过烟雾眯缝着眼睛看着前方。
两个巡逻的哨兵扛着枪走来，端枪堵在车头。
魏远志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裴六爷见惯了大场面，一点也没有怕，将魏远志拎起来，打开车门笑眯眯下来，冲两人高高拱手。
很显然裴六爷是这里的常客，一声都没出，两人就收了枪放行。
两个司机绕到车后面去搬东西，突然惊叫，“魏小姐！”
魏远志暗道不妙，腿也不抖了，连续几个踉跄扑向后面车后。
果然是琥珀！她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藏身于箱子之间，冻得说不出话。
魏远志赶紧把人拽下来抓着脸一顿搓，好歹把人搓出点热乎气。
幸亏冻惨了，她要是在这里发作，大家几条命都不够死。魏远志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抓着她的脑袋拼命敲，“你就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吗！”
琥珀没力气反驳他，冲着他直翻白眼。
裴六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车后，低声道：“别担心，让他们见个面说说话，安抚一下我侄子，再说有琥珀在，我侄子不敢作乱。”
“要是裴醒知道……”魏远志知道自己办砸了事情又出了丑，懊恼不已。
“他总要知道的，你放心，他和琥珀都不是没轻没重的孩子。”
“能见上吗？”
“我裴六爷出马，还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裴六爷笑容满面走上前，一个日本士兵突然冲上来，用枪对准他胸膛，“站住，不准动！”
裴六爷没有料到这个状况，脸色慌乱，连连退后，高高举起手，“我是学生家长，以前经常来。”
两个哨兵微微点头，又迅速站到一旁。
日本士兵用不太流利的中国话喝道：“刚刚下了禁令，学校全部封闭，谁也不准见。”
魏远志连忙迎上，用流利的日语道：“长官，我们已经通报过，我们此行是代表哈尔滨商界教育界人士慰问大家，顺便探望一下家人。”
裴六爷微微一愣，看了魏远志一眼，笑容意味深长。
日本士兵面面相觑，一个日本教官冷着脸踱出来。
“长官好，请您上车检查，我们带来一些哈尔滨特产和好酒，如果不符合您的要求，我们这就带回去。”
一个中国教官跑来，“真不好意思，裴六爷，我们刚刚开完会，下了禁令。”
日本教官冲着魏远志喝道：“东西留下，人赶紧滚蛋。”
魏远志眉头一挑，看来自己猜得对，天寒地冻，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酒的吸引力比什么都大。
中国军官低声道：“学生不是正闹吗，让家里人见一见，大家都安心。”
后面两个司机等在车旁，脚下是刚搬下来的一箱东西。
日本军官陷入沉思。
“我们带了几瓶清酒，由日本本土送来，数量有限，您德高望重，请您主持分配一下，慰藉诸位的思乡之情。”
日本教官眼睛一亮，“酒呢？”
魏远志回头一笑，“六伯，清酒在哪里？”
裴六爷指了指车上，“东西很贵重，在最里面的木箱里，还得先把东西全部卸下来才行。”
日本教官点点头，终于挥手放行，“进去吧。清酒全部送到我房间。”
中国军官点头称是，冲魏远志递了一个眼色，魏远志和他目光交会，这事就算成了。
清酒送进日本教官房间，烧酒送到中国军官房间，哈尔滨特产送去了军官俱乐部……一切都在沉默中有条不紊进行，等魏远志跟日本教官派来接洽的手下一顿叽里呱啦安排妥当，裴醒终于得到一纸手令放出来。
裴六爷和琥珀在军校会客室坐了不知道多久，魏远志才带着裴醒出现在门口。
会客室大门敞开，门口站着两个日本士兵，一人手里抓着一个表。
这次的会面，是以分钟计算。
琥珀猛地跳起来，扑进裴醒怀里。
裴醒轻声道：“你受苦了，别害怕，我很快就能回去。”
琥珀哽咽道：“好，我等你。”
裴六爷和魏远志交换一个眼色，苦笑着提醒两人注意时间。
裴醒正色道：“六伯，不是要紧的事情，你不会大费周章进来找我。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好吧，你以为是什么事情。”裴六爷有些意外。
“我梦见岳父托我照顾琥珀。”
裴六爷和魏远志呆住了。
琥珀捂住嘴，无声痛哭，裴醒把她揽入怀里，轻轻叹息。
魏远志颤声道：“你说得没错，他是没了，就在你回来那天。”
裴六爷眉头紧蹙，重重拍在魏远志肩膀，“少说两句！”
裴醒不敢置信道：“竟然是真的，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小声点，你小声点！”魏远志已经不敢去看裴六爷的脸色，冲着两人低吼。
琥珀对魏远志怒目而视，“这是爸爸的事，你怕什么！”
“我也在查。”裴六爷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裴醒，我们先不提这件事，你一定要沉住气。”
说到最后，裴六爷狠狠瞪了魏远志一眼。
魏远志慌慌张张看了外面一眼，“琥珀，还有什么快说吧。”
“你为什么老是拦着我们！”琥珀急了。
裴六爷低声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们别吵。裴醒，你们是不是要分派到各地去？”
“是的，刚刚有一批人去了热河。”
“我跟你透个底，我正在上层活动，把你弄回哈尔滨第四军管区，这事有九成的把握。”
“太好了！”琥珀激动起来。
裴醒疑惑道：“你要我干什么？”
裴六爷摇头，“你什么也不用干，话也少说，在这段时间里一丁点的纰漏都不能出，明白吗？”
“明白。”
“在哈尔滨，我的面子还顶一点用，要是去了别处，我们都是鞭长莫及，只能提早想办法。”
“谢谢六伯。”
“第四军管区离魏家大院也挺近，以后可以常住我们家。”琥珀紧紧抓住他的手。
裴六爷蹙眉道：“这事以后再说，世道太艰险，你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我懂。”裴醒自然知道轻重。
裴六爷看向琥珀，“琥珀，你听见了吗，千万不能给裴醒找麻烦。”
琥珀一愣，“明白了。”
魏远志看了琥珀一眼，以他对这个妹妹的了解，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再者，不是他们找麻烦，是麻烦一直缠着他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四人同时看向门口，中国军官走进来，笑道：“裴六爷，森田教官非常感谢你的礼物，想请你们喝茶。”
看来这份礼物确实送对了，裴六爷迅速拉上魏远志，“快走，让他们说说悄悄话。”
这可不是说悄悄话的时候，魏远志白了脸，也只能跟他走开。
裴醒和琥珀四目相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裴醒语速飞快问道：“魏叔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哥吃了不少苦头，可还是查不到。”
“那我六伯和爸爸呢……”
不等琥珀回答，裴醒迅速叹了口气，“算了，大人都有自己的计较，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出去慢慢查。”
裴醒在裴家吃的苦头也不少，琥珀明白他早就知道裴家是什么态度，目不转睛看着他，“你在军校好好的，不要闹事。”
“不会，我当然不会。琥珀，我知道你的脾气，你记得，这件事关系重大，凭着你一个人，绝对做不了，你一定要等我出去。”
琥珀重重点头，哽咽道：“老爷子和哥都不让我管，可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裴醒叹气，“你别怪他们，老人家经历太多，胆小怕事，我们年轻人还不去想办法，魏叔真的就白死了，我的同学也白死了。”
琥珀点头，附耳道：“能不能给我一把枪。家里经常有坏蛋出入。我要保护他们。“
裴醒压低声音附耳说了一句，琥珀满脸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