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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忙成一锅粥,只有杨战虎一心守着柳叶小街,等着杨小七回来。
在他失去耐心之前,孙猴子和杨小七终于出现了。
两人一身短打,看起来干净利落,看来这些天没怎么吃亏,杨战虎放下心来,正要拉两人好好吃一顿,两人打个招呼,扭头冲着魏家大院去了。
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做惯了江洋大盗,也不肯好好走大门,嗖嗖上房,杨战虎倒还知道怕,满头冷汗追了上去。
裴醒和魏远志刚刚到家,正凑一块共一大盆水擦脸,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魏远志一脚踢飞裴醒,扭身迎了上去,孙猴子一落地,立刻被一把枪顶在胸口。
而胡麦麦不知从哪钻出来,一把枪都顶在杨小七后脑勺,一把枪对准刚进门的杨战虎。
“麦麦!是我啊!”杨小七双手高举,哭丧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转瞬之间,两把枪藏到身上,胡麦麦一手拍了拍杨小七,一边冲脸色苍白的杨战虎露出安抚的笑容。
“姐,你这身手不减当年!”天冬抓着两把木枪有样学样,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
他的出丑并没有挽救现场的气氛,琥珀扶起裴醒,两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
孙猴子管不了这么多,抓住裴醒和魏远志,低声道:“哈尔滨监狱刑警队押送一批政治要犯向南去了,途中会不会动手,谁也不能担保,还有,想不想救,看你们自己的。”
孙猴子顿了顿,露出笑容,“这条路我常年跑,还算熟,你们要是想救,我倒是可以带你们去。”
“走!”裴醒和魏远志毫无意外地同时开口。
带多少人去救,怎么救,这些都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两人这些天行动一致,信念一致,出了事先管了再说,有人先救了再说。
魏远志下意识看向胡麦麦,才发现她已经被杨小七拽跑了。
杨战虎呆立在门口,目光在院中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在心里叹了口气。
胡麦麦和魏远志这一对真是了不起,这些年连裴醒和琥珀都骗了过去,事情好办,心结难解,以后看他们怎么收场!
裴家背信弃义在前,纵凶杀人在前,他心中早已有选择,并且在为父子将来铺路。
没过多久,两声喇叭声响在门口,一辆军车飞驰而来,孙猴子面带笑容迎了上去。
军车稳稳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开车的是胡麦麦。
她还是那身不起眼的打扮,做饭的围裙还没解下来,可是腰间别着一把枪,手里也抓着一把枪。
她随手耍了个花,子弹眨眼上膛,将枪别在腰间。
那是玩了多年枪械才有的本事。
裴醒看向琥珀,两人目光深沉,一切尽在不言中。
“走!”胡麦麦露了这一手,杨小七眼睛都看直了,胡麦麦看他碍事,把人踹到一旁,让孙猴子上来带路。
上了车,裴醒才看明白,杨小七壮实了不少,以前一张粉嫩的娃娃脸现在糙得不像话。
“多少人押送?”魏远志看向杨小七。
“大概一个班。”
魏远志和裴醒交换一个眼色,裴醒立刻收拾枪械子弹,魏远志呆呆看着,摸向腰间。
一把新的匣子枪递上来,魏远志低头一看,是裴醒。
魏远志手微微动了动,没有去接。
裴醒笑了笑,“自己人,别装了。”
魏远志笑了笑,顺手接过匣子枪,飞快填装子弹。
虽然暗地里练过很多次,他的手法还是没有胡麦麦那么行云流水,可这样已经震撼了裴醒、孙猴子和杨小七。
良久,孙猴子嘴巴合了上来,冲他比出大拇指,“魏哥,这一手哪学的?”
魏远志一指前方,胡麦麦神色如常,把车开得气势汹汹。
孙猴子笑道:“我以前听说过双枪老太婆,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使双枪,真是佩服。”
“听谁说的?”裴醒和魏远志再度同时开口。
魏远志没好气瞪了孙猴子一眼,“赶紧想办法救人!”
“不不,没谁,我平时胡说八道惯了。”孙猴子倒还知道补救,“魏哥,那一路上都是高粱包谷地,我觉得……”
一队日伪狱警押前后左右押送一群手戴刑具,身着褴褛囚衣的人,众人在斥骂声中步履蹒跚向前走。
一辆满载日本士兵的军车疾驰而过,司机和驾车的裴醒打个照面,按响喇叭。
错车之后,裴醒迅速将方向盘交还胡麦麦,和魏远志一左一右跳下车。
狱警和囚犯走到茂密的高粱地段,发现裴醒和魏远志拦在前面,众狱警有些吃惊,日本军警头目挥手让众人停下来,一个伪警头目前来交涉。
裴醒一步步逼近伪警头目,“你们押送的是不是政治犯?”
伪警头目一头雾水,赔笑道:“请问你哪个单位?”
“哪个单位不重要,都到了这个时候,作为一个中国人,你们难道还执迷不悟吗。”
众人面面相觑。
“鬼子投降了!”胡麦麦一声大喊。
“前面高粱地都是我们的人,识相的赶紧放人!”
“日本人已经投降了,还不赶紧逃命你们这是等着被打死吗!”
高粱随风摇摆,真像是藏了千军万马,押送的军警们面面相觑,只等有人出手,可是谁也不敢做着出头的鸟。
“谁敢放人!”日本军警头子刚要拔枪,被魏远志一枪打在手腕,枪掉落在地。
日本军警头子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很快背心就被伪军警打出无数血洞,扑倒在地。
伪军警四散逃跑,大家赶紧上前松绑放人,一个年长者激动不已,上前拜谢之后,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裴醒和魏远志直摇头,“我们刚刚起义,没单位,现在哈尔滨情势不明,你们先去乡下避难,等鬼子彻底缴械投降你们再回来。”
年长者连连点头称是,一声令下,带着众人离去。
胡麦麦突然挡在众人面前,“请问各位,张剑凡在不在?”
她用的是肯定。
裴醒和魏远志交换一个眼色。
孙猴子从车顶露出脸来,眉头紧蹙扫视众人,像是在人群里找人的样子。
“原来是张大哥的人!”一个满脸是血的人从人群中高高扬手,“他早就逃狱了!”
胡麦麦猛地回头看向孙猴子,孙猴子有些慌了,冲着她直摇头。
裴醒看向魏远志,用口型告诉他,“让她留下来的人就是张剑凡。”
他也用的是肯定。
两人幼年时经常这样玩,互相打掩护,他知道魏远志会明白,也会心生疑虑。
他讨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魏远志冲他点头笑了笑,拉着胡麦麦跳上车,低声道:“回去找他。”
胡麦麦也不管裴醒在一旁等着,大喇喇坐进驾驶室。
裴醒忍不住了,跳上来一手挡住方向盘,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都愣住了。
胡麦麦冲他一扬下巴,“回家再说。”
“哥,回家再说。”魏远志也轻声加了一句。
她说了不管用,魏远志说的才管用,裴醒放过胡麦麦,跳上车和魏远志坐到一起。
他在心中暗下决心,不管他们什么关系,必须赶走她!
一行人刚刚走,久未出现的司徒浪突然回来了,一个人回来了。
打开门,家里还是原来的模样,司徒浪拖曳着脚步一路看过去,就这么大点地方,花子擦得一尘不染,地板透着亮,墙壁上都白晃晃的,不是贴的报纸,是贴的白纸。
司徒浪心疼得厉害,不知是心疼钱还是心疼纸,亦或是心疼……
那双老是开着血口子的手。
他把蛤蜊油拿出来,现在鬼子投降,他们身份平等了,他心里这道坎也过了,亏欠她的,以后可以慢慢还。
他从中午等到晚上,趴在炕上睡着了。
鸡叫头遍,他睡得迷迷瞪瞪起床,下意识跑去揭开锅盖,看看能有什么惊喜。
锅是空的。
他这才醒悟过来,花子没有回来。
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门响了,他惊恐地抓起枪,走到门缝往外看。
门口是天冬,捧着一碗饺子。
饺子是昨天胡麦麦做的,当然没有花子做的好吃,司徒浪被养刁了胃口,咬了一口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天冬一腔好心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气鼓鼓地抓起筷子自己吃。
司徒浪突然来了兴致,一边往肚子里灌酒,也不管天冬想不想听,一边跟他讲他和花子的故事。
花子是来哈尔滨找男人的,刚到哈尔滨,她的男人就去了山西,在太行山战死了,花子回不去,从此无依无靠。
那会他刚刚进江上军拿到一份薪水,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好工作,日子过得颇为艰难,娶媳妇只能是做梦。有一天,他看花子在路上捡垃圾,顺手给了她一口吃的,这就捡了个便宜白得一媳妇。
后来他又被裴家看上,给了一份赌场的活,总算过了几年舒坦的日子。
日本投降了,花子是日本人,可能会受到影响,不过他倒是不怕,花子一个女人什么坏事都没干,顶多挨几声骂,受不了太大影响。
他要带花子回家一趟,见一见家里人,让她放下心结,以后好好在中国跟他过好日子……
等他絮叨完,天冬也吃完了。
天冬什么都没说,端着盘子走了。
一会他扶着魏老爷子又来了,给他一封信。
这是花子写的,走的时候她托魏老爷子转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