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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千千走了许久，叶清歌从树后闪了出来，看着戏耍的儿童，默默无言。
娟姐正拎着两只木桶到这边一口井打水，见一个青衫少年呆立在这，迟疑道：“你是...”
叶清歌道：“一个过客。”
娟姐笑道：“在这山后的过客可不多。”
叶清歌见娟姐的两只木桶极大，便道：“我帮你打水。”说着便来拎桶，那边孟小楼和玉箫声早看见了，忽视一眼，一持木刀，一持木剑，飞奔过来，喝道：“你是谁？”
叶清歌见了结结巴巴道：“啊，啊，我是来帮你们打水的。”
玉箫声冷笑一声道：“把我们当小孩子么？”
叶清歌心道：“你们本来也是小孩子。”
群童听见声音纷纷跟了过来。
孟小楼挥手道：“你们回屋去，不要出来。”
娟姐见叶清歌清秀文静，行止局促，不似坏人，便道：“小楼，你们回去，这个哥哥没有恶意。”
孟小楼和玉箫声哪里肯听，只在叶清歌左右盯着。
叶清歌解了绳，摇上两桶水，拎到院子当中，群童仍是围着自己，虎视眈眈，叶清歌见院中有一个木马，心中一动，道：“你们想不想骑马，是真的马。”
几个男童听了眼睛纷纷一亮，叫道：“在哪里？在哪里？”
叶清歌忙去将锅巴牵了过来，群童发一声喊，向锅巴涌去，锅巴何曾见过这一群小东西，吓得东躲西藏，扬蹄刨腿。
叶清歌忙照着锅巴的脑袋来上几记爆粟，道：“锅巴，趴下，别动。”
锅巴无奈，只得趴了下去，群童一窝蜂上去，在身后的拽尾巴，在身前的扳马嘴，在身上的坐脑袋，瞬间将锅巴占领。
叶清歌对那娟姐道：“娟姐，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出一阵，孟小楼和玉箫声仍是跟着，娟姐笑道：“这位大哥哥是来找我的，你们去玩吧。”
孟小楼眼睛一转道：“好，娟姐，有事你就叫一声，我爸爸叔叔他们就在不远处采草药。”
娟姐噗嗤一笑，点了点孟小楼的额头道：“就你机灵，娟姐记住了。”
叶清歌见二童也去围攻锅巴，这才道：“冒昧了。”
娟姐道：“你一直在那边了？不然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叶清歌承认道：“是...我认识孙千千...”
娟姐道：“她刚才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
叶清歌轻叹一声，却不说话。
娟姐见了叶清歌的神情，已猜到八九分，笑道：“你是那个大英雄。”
叶清歌苦笑道：“我算什么大英雄，我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笨蛋。”
娟姐道：“可是对她来说，你就是她的大英雄，这便足够了，不是么？”
叶清歌沉默一阵，指了指那群孩子道：“这些...是你的孩子？”说完自知失语，那娟姐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怎么可能生出这许多，忙又道：“对不住，对不住。”
娟姐咯咯笑道：“你当我是猪么？”看向群童轻声道：“这些都是流落街头的孤儿，被千千救了回来，养在这里。”
叶清歌“啊”了一声。
娟姐道：“千千从小无依无靠，没有一天吃饱饭的，差点冻死在街头，她说世上还有好多比她可怜的孩子，她想给他们一个温暖的住处，不再受饥饿寒冷之苦，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她每次执行任务得来的钱，自己也不留一钱，均拿来给我，给孩子们买最好的吃的，最好的衣裳...”
叶清歌心下触动不已，猛然想起往事，道：“是了，在夔州时，她，她曾说过需要好多好多钱，只有杀了那些人，才能得到钱，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个林中小筑的小孩子叫...荆飞！对，她曾对荆飞说‘你要是孤儿就好了’，当时我觉得这话突兀，谁知却是，却是，原来如此，唉...”
娟姐微微一笑道：“这才是你所认识的孙千千呀。”
叶清歌黯然道：“可是，可是她终究杀了张梦溪...”
娟姐奇道：“张梦溪是谁？”
叶清歌道：“那是益州转运使张慈之女，我们同行而来，却被千千杀了...”
娟姐想了想道：“那个张梦溪今年多大？”
叶清歌道：“也只十七八岁。”
娟姐蹙眉道：“张大人之女？我曾是张府的丫鬟，怎么没听说过他们有一个这样大的女儿？”
叶清歌跳了起来，叫道：“什么？你是张府的丫鬟？没有这个人么？”
娟姐坚定地说道：“我自十二岁起便在张府，伺候张夫人六年整，他们可是没有一个孩子呀，不过...”
叶清歌道：“不过什么？”
娟姐暗自寻思道：“不过张大人却有一个义女，那是沈括大人的女儿沈从云，但这个却不足为外人道了。”当下说道：“没听过这个人。”
叶清歌心道：“她不是张梦溪？那是谁？她曾化名如烟，八成这个张梦溪也是个化名...”叹道：“不管她是谁，她终已不在了。”
娟姐笑道：“你说千千杀了这个张梦溪，你可亲眼所见？”
叶清歌一凛，道：“那倒没有，但却是孙千千自己承认的。”
娟姐道：“她亲口承认？”
叶清歌道：“是。”
娟姐略一寻思，道：“这中间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你认识千千多久了？”
叶清歌一呆，心道：“好似也没多久，但是怎么感觉像认识了许多年。”说道：“嗯，嗯，许久了。”
娟姐笑道：“不对吧，上一次千千回来时，可没听见她说过什么‘大英雄’，这也只几个月前的事。”
叶清歌脸上一红，只得道：“大概就这么久。”
娟姐道：“好，那么你认识千千这期间，可曾见过她滥杀无辜？”
叶清歌怔住，仔细一想，叹道:“从没有。”
娟姐抿嘴一笑，道：“既然没有，你怎么敢断定千千杀了那个所谓的‘张梦溪’？”
叶清歌醒悟，长揖在地道：“多谢娟姐指点迷津。”
娟姐道：“既然如此，你还要躲她么？”
叶清歌想起孙千千毫不留情地刺了他三十四剑，又犹豫起来，道：“她，她对我...”
娟姐笑道：“她对你什么心思，我是不知道，不过她对那个‘大英雄’的心思，只怕你我都一清二楚。”
叶清歌默然无语。
娟姐看着那群孩童道：“你看这些孩子，平安喜乐，千千孤身一人奋战到底，只为了延续他们的生命，呵护他们的成长，这样的女孩子，即便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也值得用命去守护。想不透的事情，终有一天能想透，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失去的人，只怕错过便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