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观

徐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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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他们那种人,能想出什么长远的办法?”一回到寝室,徐紫翎就对两个弟弟不屑地说,“其实也不只是龙虎山,现如今很多人的物质观就不对,看到什么就想要去占有它。”

    “我们也看出来了,”徐诗寒说,“当我跟他们说到饕餮的伤势时,霍明老头的两眼都在放光。你看着吧,那伙人肯定会琢磨着怎么把纣王魂魄、饕餮都收为己有的。”

    徐步摇有些不放心,还是去隔壁寝室看了看施良。

    这世界果然还是有奇迹的,经历了这场变故,不仅是施良,连带428寝室的其他人都如同转了性,徐步摇再次走进屋子的时候,简直是耳目一新。

    四张书桌打理得干干净净,书柜上的教科书、习题集码放得整整齐齐,就连床上的被子,也如同刚入学军训那会儿叠得像豆腐块一样,寝室的墙角、阳台再也不见那些邋遢烘臭的堆放物,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一滴积水。

    “可以啊,你们这下比校园里的女生宿舍还优秀了。”徐步摇夸道。

    “这不是,一朝被蝙蝠咬,十年怕邋遢不……”舒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一抬头,施良坐在书桌上方的悬床上,一脸警惕地看着徐步摇。

    “果然不一样了啊,你看,穿得干净整齐些人都帅了很多。”徐步摇微笑着,“你怎么看我的眼神那么害怕啊?”

    “能不怕吗,”肖雷嬉笑着说,“你除了没爆他菊花,什么事都干了,他现在有恐‘摇’症。”

    “我长得很丑吗?再说我也不是一定要做攻啊。”徐步摇皱着眉头。

    “停!”施良躲在床上大喊,“步摇你饶了我吧,我爹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呢。”

    叮——

    徐步摇拿起手机,竟然是李全打来的。

    “喂?……大叔我不是说了我们不想管这档子事了么……什么?”

    闵芷死了。

    ====

    “说是恶战了一场。”徐步摇向哥哥们复述李全的电话。

    “我早说什么来着,这些人啊,永远不知足。”徐紫翎一脸嫌恶。

    “不应该啊,龙虎山的战斗力这么衰?霍明老大不是在场么?”徐诗寒不解。

    “何止,他们从江西又调来了五个所谓的高手,一起下墓的,嘴上说是要彻底解除‘龙虎山门人无法触碰魂玉的诅咒’,其实就跟二哥说的一样,你为毛要解除这个诅咒,这个诅咒又没有碍着你吃喝拉撒,还不是贪心作祟。”徐步摇说,“总之是一场混战,霍明重伤,小芷和一个所谓的龙虎山高手陷在了里面。”

    “不是说死了吗?”

    “李全推测的,他守在洞外没进去,所以毫发无伤,具体情况他还是希望我们过去一趟。”徐步摇继续说。

    “我们不用掺和这档子事,掌教重伤,毛结果都没有得到,肯定是圈内大新闻,你们看吧,不出两天,茅山宗的高手就会像苍蝇一样飞过去了。”徐紫翎嘿嘿一笑。

    “话是这么说,不过小芷还是挺可惜。”徐步摇幽幽地说。

    “不是吧,你不是喜欢男人的么?”

    “很奇怪吗?我要把她变成男人很困难吗?”

    好吧……

    果然不出徐紫翎所料,龙虎山高层对徐家兄弟“见死不救”或者说“见财不贪”的行径超级不满,立刻广发英雄帖,而茅山宗的大队人马也是第一家赶到了黄材镇上。

    “大妹子,你们掌教真人没来吗?”李全发现茅山宗带队的竟然是一个跟闵芷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不满情绪又上来了。

    “李师傅,您别看她年轻,论辈分,她可是和掌教罗真人平辈的,我们都得喊她一声大师姑。”一位曾经和李全有旧交的茅山道士解释道。

    “我叫申莹,元符万宁宫北极阁阁主,李师傅,您把情况说明一下吧。”

    原来,当初徐步摇说明了饕餮记忆中的一些事情之后,霍明就判断这是一次好机会,正好徐家兄弟又嚷着不想再插手这件事,他就立马从龙虎山调来五位高手,准备趁着饕餮重伤之机,彻底解决魂玉问题,顺便也可以将商纣王魂魄和上古凶兽饕餮收归己有,李全认为这么多教中高手在,而且饕餮又受了重伤,于是也自告奋勇在洞口放哨,而派出闵芷跟着大部队下去历练历练。

    一行人解除了徐诗寒布下的法阵,然后进入了裂洞。行至中央墓室,霍明一眼就看到了石棺上绿芒大盛的魂玉,当下众人施法准备开工,这时饕餮出现了,接下来就是鬼哭神嚎的一场恶战,霍明既然已知饕餮重伤,所以一上来就抱了收服、镇压的心思,各种暴戾法器和高级符咒耍得满天飞,然后教中高手们发现,每一次饕餮被打到几乎奄奄一息,却始终无法彻底搞定,那家伙总能咬着牙又站起来拼杀。于是龙虎山七人结成了诛仙大阵,准备彻底灭掉饕餮,这一下可真是彻底激怒了对方,本来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的饕餮不知道突然打了什么鸡血,一下子能量爆发,玩儿了命地反扑,七人阵型中最弱的一环——闵芷首当其冲一下子被饕餮一爪拍飞出去,而更可怕的是,墓室的几个墙角突然阴风大作,又同时浮现出三只饕餮向众人扑来。

    当时龙虎山一名叫魏风的高手认为这不过是障眼法或者是饕餮分魂化影之术,没想到多出来的三只饕餮似乎并不是“分身”这么简单,每一只的法力、煞气都是和完整的本体一模一样,这下子形势瞬间逆转,龙虎山七人越打越处于下风,霍明招来的天雷地火一次次被饕餮们硬接下来。不得已,他只能下令全员撤离。

    你招惹了人家,岂是想走就能走得了?四只饕餮凶性大发,连环猛攻之下,重伤的霍明和四位教中高手勉强撤出了墓穴,而闵芷和魏风则没有逃得出来。

    “徐诗寒也来了?那他为啥没有跟你们一起?”申莹问道。

    “徐家的人不想管这事,他们认为已经把魂玉重新放回去就算完工了。而且,唉,主要也是怪我们,霍明掌教认为饕餮和商纣王魂魄唾手可得,不想让了他人,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李全一阵唏嘘。

    “哼,茅山上下,还有圈子里把他们徐家吹得神乎其神,到头来还是个临阵退缩的主,改天见面了一定要讨教几招。”申莹剑眉一凝,分赴手下人准备下墓。

    ====

    与此同时,徐诗寒、徐步摇却前往拜会长沙市中心的市道教协会——东岳宫。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徐步摇还是没弄懂。

    “修道讲究因果,龙虎山和茅山那伙人,还有符箓派的其他宗观,一天到晚只知道争夺名利,四处搜刮天才地宝,能解决个屁事。”徐诗寒解释说。

    东岳宫虽然是个道观,但是跟全国其他知名洞府不一样,它并非座落在名山大川之中,而是处于长沙市最繁华的商圈地段。沿着黄兴北路向北直行,到了和湘雅路交汇口的地方,就是东岳宫了。东岳宫的主体建筑占地不大,也就六百多平方米,四周是繁华的马路街道、密集的住宅和商业区、大型的医院、地铁站、学校……

    怎么看都会让人以为是现代人为了制造一个宗教主题旅游景点而新修的东西。事实上,东岳宫历史相当悠久,始建于唐朝开元十三年,距今已有一千二百八十多年。

    “你们好,是来上香的游客吗?这边请。”东岳宫的小道童彬彬有礼。

    “这谁啊?连三清都站在侧边?”徐步摇一踏进东岳宫第一进“灵官殿”,就被供台上的神像排布震惊了,代表道家的三清,竟然仅是立在侧边的龛里,“可正面的主龛位里似乎又不是玉皇大帝。”

    “我们既然是东岳宫,主神位当然是泰山的东岳大帝了。”小道童甜甜地一笑,“另外一个侧边供奉的是湖南的水神杨泗先生。你们先上香,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长得这么好的小男生真想牵回家啊……三哥,我还是不懂,我们来这里干啥?”徐步摇也学着徐诗寒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给三方主神上了香。

    “你不奇怪吗?湖南明明就有五岳之一,为什么省会城市中心的道观不是供奉南岳的祝融真君,而是一个山东佬?”徐诗寒敬完香,“泰山主神,东岳大帝黄飞虎,是商纣王的大舅子,皇亲国戚,而且还是商朝国防军的最高司令长官,但是在商末他却第一个叛逃西周。最诡异的是,商纣王的魂魄被姜子牙封在长沙,而到了唐朝的时候,这里却又建了一座供奉黄飞虎的道观,你觉得这二者是巧合?”

    “两位久等了,请用茶。”道童从后堂出来,端上两杯清茶。

    “谢谢,其实,我也是中国道教协会的会员,”徐诗寒掏出会员证,“这次来呢,是想就一些道学问题请教东岳宫的观主,不知道他是否方便?”

    东岳宫的主持姓甘,法号泽尘,是湖南省道教协会的副秘书长,正值壮年的甘道长续了一把比手中佛尘还夸张的大胡子,看上去仿佛有些古代绿林好汉的架势。

    “就是颇Man的造型啦,诗寒小友骨骼清朗,还是走鲜肉造型更有美感!”甘道长一捋大胡子,滔滔不绝谈起了男士美学。

    “咳咳,甘老师,我们虽然久居湖南,却也还是第一次来呢,说实在的,对于南岳所在省份竟然折腾出一座供奉东岳帝君的道观,颇感好奇,您能否科普一下呢?”徐诗寒有些受不了这大叔。

    “这个,东岳宫并没有形成宗派传承啊,”甘道长感叹地说,“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原属东岳宫的几位道长响应政府号召,先后将宫中房屋让出,开办了两所小学。1953年的时候,这里就全部成为学校了。到了1966年,两所学校迁出之后,市政府又将东岳宫划拨给长沙医用设备厂作厂房,从那以后,这座千年道场就渐渐隐没在市区中,变得不为人所知了。又过了二十二年,也就是1988年,道观老旧的房屋围墙开始倒塌,被政府鉴定为危房。后来到了二十世纪末,东岳宫大部分已经坍塌了,成为一个大垃圾场,除了两块围墙尚存,只有满眼瓦砾与门旁同治十二年《重修碑记》的残断碑和石狮一对。2001年12月14日,长沙市道教协会马会长等五位市政协委员联合建议:‘尽快恢复东岳宫,以保留长沙城区唯一一处道教活动场所’。所以后来我牵头,2009年从各方筹措资金200多万,对原本破损狭小的道观进行扩建改造,就是现在的东岳宫了。”

    原来如此。

    “所以说,因为没有宗派传承,你们想问的问题,早先我也很好奇,可是就算是那些以前东岳宫的老人们,他们也说不清楚。”甘道长无奈。

    ====

    从茅山下来的,以申莹为首的一群道士,业已进入了盗洞,没有多久便来到了石壁的裂口处。

    “师姑你看,这里应该就算是进入墓穴的地方了。”一个清秀的年轻道人喊道。

    申莹走向裂口,一下就发现了散落在地上,以及尚粘贴在墙上的符咒,仔细观察。

    “按照龙虎山李全的说法,这些应该就是徐诗寒布下的临时法阵了,霍明真人是撕毁了法阵才进入墓穴大战饕餮的。”那个长相清秀的年轻道人也俯下身子,仔细观察地上的符纸,“咦,师姑,都是一些最初级的加持和镇魂符咒罢了,我还以为这个徐诗寒有多高明的手段呢。”

    “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用最简单的符纸,困住了最恐怖的凶兽,”申莹打开了一台相机的闪光灯,“蒋方,把洞口粘贴符纸的位置,还有地上散落的符纸,都小心拍照下来。”

    原来这个年轻的道士叫做蒋方,他接过相机,一边拍照,一边不解地问:“师姑,这都是些初级的符纸,我们刚入门的那拨新弟子都会啊。”

    “你懂什么,你仔细看看人家贴符的方位和顺序,何等精妙!”申莹不以为然,“我怎么就想不到,这样的排列和阵型,把这些最简单的符纸威力,精妙绝伦地组合起来,呈现几何倍数的放大,太高超了!”

    “咔嚓”、“咔嚓!”蒋方拍照的速度越来越慢,很显然,他和其他几个茅山弟子也在仔细查看,越看越是一头冷汗,符箓派各门户,讲究的就是把符纸的威力修炼得越夸张越好,从造符纸的木浆,到朱砂的原料、毛笔的材质,画符者的功力修为,画符时默念的咒法,符咒的纹路,最后一笔完成的时辰等等,都是饱含千秋。茅山宗在符箓派各山门中一直是排头兵,就是因为在符箓上专注研究的成果。

    然而徐诗寒留下的法阵,却让茅山弟子们三观尽毁,“难怪掌教师兄说,这个湘西的徐诗寒,简直就是道门中的味精。”申莹回想起罗真人的话,不由得钦佩万分。

    “师姑,我们也经常听前辈们说起湘西徐家,这个徐诗寒到底什么底细啊?”

    索性也不急着进墓,申莹招呼大家席地而坐,娓娓道来。

    “徐家四兄弟,虽然都是苗人,但是只有排行老四的小少爷徐步摇继承了族传的傩术和蛊法,另外三人都是钻研其他的门道。徐诗寒排行老三,是道家丹鼎派武当山门下。”

    “啥?他是武当山的啊!”众道徒吃了一惊。

    丹鼎派比较出名的山门,分别是武当、峨眉、青城、崆峒、昆仑、点苍等,中国道教协会里符箓派的人们都按照武侠小说的称呼,戏称丹鼎派的著名门户为“六大门派”。

    “一堆最普通的剩饭剩菜,烂叶子残汤,放在那里发了霉,爬满了蛆,竟然能凝结出谷氨酸钠,也就是味精的主要成分,但是不要小看它,少量的味精就能让一碗白开水变成鸡汤。”申莹说,“这个徐诗寒最厉害的地方你们今天也见识到了,他能用成本最低,最不消耗灵力,最让你们看不上眼的一堆基础符咒,摆出这么个惊世骇俗的封魂大阵来,我想你们在茅山学术的时候,谁都没有朝这个方向思考过吧。”

    众人一阵无语。

    “李全告诉过我们,最开始他并不认识徐诗寒,徐诗寒来黄材镇调查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敌人动了一次手,结果却被徐诗寒一套连国有企业退休大妈都会玩的太极拳,打得他符纸咒文通通祭不出来。”

    “丹鼎派的人都这么厉害吗?”蒋方战战兢兢地问。

    “不,这个少年是个异类,我在全国道教学术交流会上也认识了几个武当山的道友,他们一致都跟我说,徐诗寒在武当山学艺,总是剑走偏锋。就拿山字脉兵修一道来说,徐诗寒到了武当山这么个武林泰斗圣地,不是如其他弟子般挖空心思讨好前辈追求巅峰的武功秘籍,而是每天抱着一些入门级的《武当长拳》、《太极剑》反反复复地琢磨,但是每次武当内部的竞技考核活动,这家伙总是把对手揍得窝囊至极。”

    “这样的人也太诡异了吧?”

    “何止,你们忘了,李全跟我们讲过,老四徐步摇跟他说了在地下墓穴的战斗过程,面对饕餮的吞噬天地之力,如果换做是我们茅山门下,早就拼掉性命不要祭出五雷天罡阵对轰了。”

    “是啊,那种情况下,如果换了是我,明知对手放绝招了,怎么也要拼一把。”一名中年道士附和说。

    “可是,徐诗寒不是这样做的,这家伙竟然抄起魂玉对着饕餮的嘴里扔。”申莹一字一句地说,“这小子最感兴趣的,恐怕就是怎样最有实效地把对方弄死,而不是如何华丽地在舞台上炫耀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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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三哥,你这么深更半夜的把我抓来这里,又不多加点儿衣服,你看现在着凉了吧。”徐步摇有些不满,凌晨一点被徐诗寒从床上抓起来,沿着寂静无人的街道直奔东岳宫。

    “不是,我总感觉谁在背后说我。”徐诗寒抖抖肩,虽然已是初夏,但长沙的昼夜温差实在太变态,这会儿夜风一吹,冷得人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