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号码

徐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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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阿姨,昨晚你去哪儿了啊?”

    经过几个钟头的调息、打理,保洁阿姨晃晃悠悠地返回到了楼内。

    艾玛,谁说人撤走了,这楼里到处都是人啊。

    尤其顶上这层,便是自己居住的保洁员宿舍。

    大清早的,那些个搞卫生的,全都从床上爬了起来,刷牙洗脸的,从食堂打了早饭回来吃的,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保洁大妈有些搞不清状况了,回到房间,还没等自己发问,同屋的舍友便先来上了这么一句。

    感情这位大妈姓陆啊。

    要不说省委党校这种机关就是霸气呢,连员工宿舍都是两个人一间的。

    “昨晚?啊,昨晚我胃病犯了,夜里急匆匆去急诊挂水呢。”陆阿姨瞎编了一个理由,继而又打探着,“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别提了,三更半夜地折腾人。”舍友是一位年轻的少妇,也是做保洁的,“昨晚十点多钟……哦,就是你出去之后没多久,保卫处突然来人要我们全都撤离大楼,还在每层楼的宣传栏里张贴通知,你出门就能看到。说是接到了市里的临时抽查。”

    “临时抽查?”陆阿姨一脸纳闷。

    “最近不是在搞全市消防安全大检查么?”舍友喃喃的念叨着,随手又递给陆阿姨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趁热吃吧,刚从食堂打的。我跟你说,今年的检查可是动真格的,再不是那种提前一个礼拜发通知,等你这边做好了准备,搞好了彩排,然后消防支队的领导过来,还要搞接待的那种。现如今都是紧急抽查,直接看你的演习全过程呢。”

    “昨晚,抽到咱们省委党校啦?”陆阿姨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啊,你说这事闹的。昨晚我都准备上床睡觉了,结果保卫处的人满大楼的折腾,所有人就按照咱党校消防演习的那一套,全都下楼疏散了呗。”

    “你说是昨晚我出发去医院没多久就开始的,那,为什么我没有听到消防警报啊?”陆阿姨还是不放心。

    “保卫处那些人说了,”舍友也拿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咱们省委党校四周挨着密集的居民区,大半夜的拉警报太扰民,那可就不是我们被抽查演习,而变成整个街道闹腾了,所以全都是保卫处的人每层楼上门通知的。”

    “这样啊。”陆阿姨心里那个恨啊,这特么该死的消防支队,害得她昨晚差点儿把命都给送了。

    “话说你的胃病不要紧吧?如果胃不舒服的话,馒头这种硬硬的东西,你还是要尽量嚼碎些慢慢往下咽会比较好,来来,我再给你盛碗稻米粥。”舍友热情地拿出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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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校物业公司的那个保洁大妈,她的底细已经查清楚了。”回到专案组,洪武就抱着一份材料走进了会议室,“大妈叫陆明秀,南京本地人,今年已经54岁了,这么算起来的话,二十三年前她盗剑的时候,应该是31岁。档案显示陆明秀一直在省委党校从事保洁员的工作,已经有25年的工龄了。”

    “也就是说,她当初进入党校工作后没两年,就发生了盗剑的事情。”邵祖江点点头,“廖副厅长呢?”

    “嗨,他那么大把年纪,折腾了一通霄,我让他和老段都回去休息了。廖厅回家,老段就住在咱们省厅的招待所里。”洪武给自己倒了杯水,“二十几年前的档案真是不好找啊,我也是费了老半天的劲儿,怎么说呢,这位陆明秀大妈,到现在还是单身呢。”

    噗——

    几个在喝水的人全都喷了。

    “我说洪处,这都什么情况了,你正经点儿行不?”龚琪埋怨道,“难不成你有姐弟恋情结,想追求这位单身大妈啊?”

    “哎呀,你听我继续说嘛,这位陆大妈不仅单身未婚,而且还超有钱,是个富婆……等一下,等一下,听我把话说完!”洪武一急,说话的逻辑都有些乱起来,“这个不能怪我,关键二十几年前的档案又没有大数据整理,全都是人工造表,我能理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按照洪武的调查结果,二十五年前,江苏省委党校的后勤处招募员工,之前说过,那会儿还没有成立物业公司,他们招募的都是一些个做饭的,搞卫生的,当保安的临时工而已。其中一些做久了的,就一直留了下来,后来成立了物业公司就直接转入了合同工。

    尤其是再往后,我们国家修订了劳动合同法,像陆明秀她们这种已经在党校连续工作十年以上的,就直接签署了“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算是生养死葬了。

    不过重点是,这位陆明秀阿姨,在二十五年前应聘党校之前呢,她是一个摆地摊的。

    景区、机场、火车站、码头……反正哪儿外地游客扎堆她就上哪儿摆。

    卖啥的?

    当地特产——南京雨花石。

    现如今科学都普及了,大家都知道那种石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随着电商的兴旺,各种信息都是对称的,你上淘宝搜一搜,南京雨花石烂便宜,而且保证你能轻松地买到真品。

    可我现在说的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会儿科技还没有进步到现如今的地步,经常就有什么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专家”在电视上、报纸上大搞炒作。

    一会儿说这种石头被恶意采掘,资源即将枯竭,国家肯定要下禁令限制倒卖;

    一会儿说这种石头是什么天然的保健品,各种天人合一的中医理论歪着嘴巴乱吹;

    一会儿又说某某拍卖会上一块小小的雨花石竟然被几位数的天价拍出,这东西的升值潜力不可估量。

    ……

    那些个来南京旅游的中外游客,在那个年代,基本没有到了南京不采购雨花石的。

    而且都是价格虚高,很是被各种商贩痛宰了一把。

    陆明秀年轻的时候,就是倒卖雨花石的。

    所以洪武查出来的,这娘儿们曾经是个富婆,指的就是她倒卖雨花石的生意。

    其实这东西吧,你硬要严格去界定的话呢,它也算是“宝石”的一种。

    不过是最不值钱的那种。

    雨花石是一种“玛瑙”。

    玛瑙本身在珠宝玉石序列中,就是一种价值不太稳定的东西。

    因为它不是“纯色系”,你像翡翠、珍珠,还有四兄弟脖子上挂着的那些玩意儿,哪怕最低档的水晶,这些个东西它们都是纯粹的色度和光泽,因而在国际上就有通用的准则,来判定这些宝石的“品级”,你们追男人追女人送的那些个项链、戒指啥的,一旦镶嵌了东西,在包装里的珠宝鉴定证书上就会标注这些,品级越高,价格越贵。

    玛瑙这玩意儿,就不同了。

    它们这些“混色系”的宝石,价格是跟着人走的。

    我这么说可能有些粗糙,不过我是想尽量让大家能明白这个原理,所以讲得浅显些。

    咱就拿南京雨花石来说吧,在玛瑙系列中,这东西是由石英、玉髓、燧石、蛋白石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经过漫长的岁月和地质环境整出来的。

    所以您各位所看到的它的表面,就是那种天花乱坠的样子。

    这样你就没法子从量化的标准去给它“定级”,同一块雨花石,一片纯白之内,凸显出一抹枣红,在路人甲的眼中看来,就仿佛是一尾红鲤鱼在江水中遨游,他觉得十分难得,很有美感,自然出价就高。

    而在路人乙看来——这尼玛是什么垃圾石头,就像是咳出来的一口浑白浓痰中夹杂了一汪腥血罢了。你还想让他出钱,人家掉脑袋就走。

    所以我说玛瑙的价格是跟人走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纯色系的宝石,可以在一定意义上当作“投资品”,而混色系的宝石,更多情况下您还是当作“收藏品”比较靠谱。

    当年在陆明秀手里买了雨花石,妄想着将来有朝一日高价卖出一夜暴富的。

    都是脑残。

    你欣赏它,它的造型和你的审美观正好相符,那么对你来说,这东西就有价值所在;

    相反,你不欣赏它,它和你的审美逻辑背道而驰,那么在你手中雨花石就是个废材。

    “你说她一个卖石头的个体户,宰客生意做得好好的,话说二十几年前正是各地政府机关、体制内事业单位和国有企业,大搞公费旅游和景点会议的年代吧,他们这些人派来南京,不管是采购雨花石,还是消费别的东西,那都是一个出手大方,反正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洪武不屑的说,“这个陆大妈,为啥一夜之间转了性子,富得流油的生意不做,跑去省委党校这种清水衙门当起扫地僧了?”

    “扫地僧?”太子突然脸色奇怪地看着洪武。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啥啊,我哪儿说错了吗?”洪武被太子盯着一阵莫名的紧张。

    不,正相反,不是说错,而是太子觉得洪武这比喻实在是匹配得巧妙。

    各位读者还记得什么是“扫地僧”吧?

    貌似这个专有名词,还是金庸老先生首创。

    就是《天龙八部》里面,嵩山少林寺里面那个做了几十年保洁员的秃头大叔。

    多拽啊,N多武林高手在他面前都是学龄前孩童。

    在太子眼里,貌似这位一直“隐居”在省委党校物业公司里的陆大妈,便颇有新世纪扫地僧的范儿。

    “都别瞎子摸象了,我们重新理一理时间上的动线吧。”邵祖江拿着笔在白板上画了起来。

    二十五年前贩卖雨花石→进入省委党校当卫生员;

    二十三年前游览龙王山文物展→盗取越王勾践剑→结识烧烤摊主曾大山创意“卧薪尝胆”菜式;

    二十二年前绑架南京大学女学生雕艾卿→凌迟致死→肉片被曾大山煮熟;

    肉片抛尸路线:龙王山(埋)→华侨路(埋)→水佐岗路(抛)。

    “好嘛,完全的逆位操作,她这算是‘远埋近抛’了。”龚琪看着邵祖江在白板上的推演,点点头,“因为省委党校这种场所的特殊性,她这么一弄,公安部门的侦察方向便完全被搅乱了,难怪二十多年都查不到真凶。”

    “你别‘贪秘社之功为己有’好不好?”太子怼了一句,“公安部门没查到,难道这陆大妈是咱们查出来的啊?明明是秘社的人查出来的。”

    “洪处长!”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公安,“报告,对方动了!”

    “什么?”洪武眼睛一亮,“这么快?”

    记得之前我介绍过,洪武负责的江苏省公安厅的这个内设机构,叫做“科技信息化处”,所以查到陆大妈的资料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命令处里的干警,对陆明秀的移动电话进行了监控。

    “就是这个手机号,她今天凌晨拨打出去的,通话竟然长达一个多钟头。”年轻的公安将一张报告单交给了洪武,“按照处长之前的吩咐,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并没有监听她的通话,不过,从移动公司拿过来的报告单上,您看看通话时间,应该是天亮之前楼顶那场恶战结束之后,也就是秘社两个女孩子离开之后,她就立即拨打了这个手机号码。”

    “这种情况下,第一时间呼出去的联系号码,极大可能就是她的同伴了,说不定,正是那个什么情伦教团的人呢。”邵祖江点点头,“你们查过了吗,陆明秀的手机码号,跟这个被呼叫的号码,平时联系多吗?”

    “这一点非常奇怪。”公安挠了挠头,“我们在移动公司排查了她最近一年时间里的通话记录,却没有找到这个手机号。”

    “啊?”这一下,连洪武都不淡定了,“尼玛那种情况之下,她呼叫一个陌生号码吗?再给我继续查,这个号段一看就是2014年以后才投放市场的,你们去移动公司再查,能查多远算多远,把这个号码的主人,还有她们俩互相通话的记录,我就不信了,这两个号码今儿个凌晨是首次接通!”

    “是!”年轻公安奉命跑了出去。

    “这样吧,我们大家每个人都先把这个手机号码存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到。”邵祖江吩咐道,“技术部门查他们的,我们继续研究案情。”

    噼噼啪啪——

    众人都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保存这个神奇的号码。

    不过——

    太子居然两眼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一脸的错愕。

    “师哥,你怎么啦?”蒋方发觉太子神色有异,急急地问到。

    太子将手机屏幕翻了过来,亮给众人看,只见这行号码刚刚输完,主屏幕的正中央却已经跳出来了一个系统提示栏:

    本号码已存在于手机通讯录,是否与现有联系人合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