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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年啦，这个世界我也算看透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人能真心自在地完全按照自己心意做事，无论何时何地，做任何事情，都是在妥协，都是在交换。人和人，人和自然，人和社会，你们今天点燃五盏灯，闯到这里来，不也是如此吗？”杨泗冷笑着，“你们自己也说了，这就是个局，既然入局遇见了我，那我也是局中人，谈不上谁设计，各取所需罢了。”
“您的意思是，还有人在充当幕后黑手？”段诗萌似乎听懂了。
“有人想要封神台，自然就要将我解放出来，而我要的是九鼎，索性助他开启封神台也是顺手之劳罢了。”杨泗脸上阴一阵晴一阵。
“看起来，沈叔叔他们也是扑了个空。”徐紫翎突然念叨起了率领CARS精英扑向宝鸡的伊面，“真正的封神台，根本就不在西岐了，对吗？”
“哈哈哈，小子，你到底还是想明白了哇。”杨泗乐了，“虽然那个人想要谋划的事情我没法子理解，可他这一手玩得真心叫我佩服，你们这些人，一拨又一拨都被五盏铜灯拖住，最后一批力量又如同蠢猪一般跑去了陕西。嘿嘿嘿，你们还真当这‘封神台’是个台子啊，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紫翎学长，真正的封神台究竟在哪里啊？”段诗萌急了。
“你们想见识见识封神台吗？”
轰——
一声巨响，杨泗背后的无边黑暗，似乎出现了诡异的紫色光棱。
这种视觉效果，就跟当初大家在天津新港海里，桃花星高兰英维持的那个幻境非常相似。
“怎么样，是不是似曾相似啊？”杨泗冷笑着，“这条路，就是通向封神台的路径，按照你们现代人的说法，由此向北，一百六十公里，很可惜啊，这种通道你们是没法子驾车了，不知道步行能否走得起。”
向北一百六十公里……那岂不是到了洞庭湖？
“实在抱歉，我们对封神台什么的没啥兴趣。”徐紫翎死死盯着杨泗。
“那就是说，你们对九鼎更感兴趣了？哈哈哈，小子，我差点儿被你蒙过去了！”杨泗突然恶狠狠地大吼，“你跟我饶舌这么久，其实你根本就没有金人对不对！”
“我实在是搞不懂，你都活这么大把年纪了，什么宇宙羁绊，原生智慧，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不知什么时候，徐紫翎脖子上的八尺琼勾玉已经不见了，被他拎在了手里放在背后，虽然红芒暴涨，可是对面的杨泗却似乎并未察觉。
“你小子懂个什么！我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这一天！”杨泗的情绪突然变得不稳定起来，瞪大了眼睛咆哮着，“九鼎是天下至能，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催动和控制它的法门，龙和巨人都不在了，只要我动动手，那些道貌岸然的真神设下的宇宙羁绊就会彻底崩溃，创世之初的原生智慧就能降临在我的身上，而那些该死的伪神绝大部分都被封神台送去了仙境，我就是宇宙中唯一的神，唯一的万物之主，是唯一的主宰！”
不光是杨泗，连相子谦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地下空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躁动着自己的心跳，眼前不断闪现出历朝历代战火纷飞、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的场景，仇恨、怒火、欲望、执念，充斥着脑海，一场血腥搏杀只在眼前。
啪！
彭友良冰凉的小手突然从相子谦的衣襟伸了进来，一记湿漉漉的膏药稳稳贴在了相子谦的肚脐上。
“卧槽你干嘛？我又没痔疮。”相子谦吓了一跳，回头问道。
“我又不睡你，管你长不长痔疮啊。我是怕你得脑疮。”彭友良歪着眼睛，拼命给相子谦使眼色。
是啊，他这一记贴上来，那叫一个提神醒脑，相子谦满脑子的幻象和冲动瞬间就消失了，似乎一个高血压患者在即将中风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这是咋回事？
相子谦四下里一张望。
我去，本来空荡荡的洞穴里……哦不，也不算空荡荡，光是秦人尸骨就不少嘛。而正是在那些尸骨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片茂密的草？
直立得还挺高，矮的一米多，高的居然目测有三米。枝条上密密麻麻排布着纵向沟槽，还有好多灰白色的贴伏毛。
草叶子倒是很特别，掌状的分叉成一簇簇，准确形容的话呢似乎应该叫做“裂片披针形”或“线状披针形”，叶子前端尖尖的，基部是那种狭长的楔形……
“大麻……你，你要干啥啊！”相子谦快疯了，彭友良突然萌出这么大一片违禁作物，这是要哪样？
“小声点！”彭友良猛地一拉相子谦的衣角。
只见那杨泗的状态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又笑又嚎的，两只眼睛都是红彤彤的。
“杨泗！”徐紫翎突然一声大吼，整个空间都在震荡，感情他也暗中运起了空间术法，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段诗萌站在他身后，倚天剑的剑尖正抵在了徐紫翎的后心之上，“黄明，难道这两千多年来你不是唯一的主宰吗？”
从秦人陷落，熄灭铜灯，九纬弧遗迹重新被封闭的时候开始，两千多年的岁月里，你黄明难道不就是这整个地下空间里的主宰吗？
“这些活活饿死的秦人，这些互相残杀而死的士兵，他们的冤魂都成了你统治两千多年的地下世界的奴隶，不，或许还不止吧，你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
轰——
空中的青行灯幻化成无数道蓝芒降落下来，整个地下空间里的那些个壁灯，一下子全都被点燃了。
彭友良关掉了LED照明设备。
是啊，这种亮度已经不需要再补光了。
不过，将整条通道照得如同白昼的这些壁灯，发出的火光竟然是绿色的。
也好想，这些都是怨气十足的尸油灯嘛。
“你听听，灯里的六万多冤魂，那些在苏妲己的油锅里被活活榨死的奴隶，还有那些被放血滋养这石墙的老百姓，他们惨死于此，三千多年被困禁在地下，不能往生，面对你这么一个神仙级别的人物，难道在这个地下世界的两千多年里，你不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吗？”徐紫翎突然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那些都是奴隶，都是蝼蚁，草芥！”自从这些尸油壁灯点燃之后，杨泗的情绪更加狂暴了，不过他暂时还没有发起攻击，而是突然跑到一盏壁灯的旁边，疯狂吸食起那些飘渺而起的油烟。
好恶心。
“有区别吗？”徐紫翎冷笑到，“你完全融合九鼎之力，解除宇宙羁绊，捕获原生智慧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主宰，那我们这些普通人在你的眼里，跟那些被放血砌进墙里，被活榨人油灌进灯盘里的，这些个蝼蚁，这些个草芥，这些个奴隶，又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样的时候你活在外头的世界，跟这两千年来你活在地下的状态，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区别？没有任何区别？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任何……区别？”真是奇怪啊，平日里徐紫翎也不是那种唐僧级的聒噪大师，这会儿居然这么高效率将一个星君级的大神给忽悠糊涂了？
噌——
倚天剑反射着诡异的光芒，被段诗萌一家伙插进了墙壁里。
至于这石墙里面有什么，我就不重复了。
“只有私欲而没有理想的人是可悲的，就算你是神仙也一样。”徐紫翎嘴上不饶人，“私欲太容易满足了，只要你有实力，有方法，或者正像你一开始所说的，不断地和这个世界妥协，不断地和这个世界交换，个人的私欲很快就能满足，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大千世界总是那么多诱惑，那么多让人目空一切奋不顾身的原因，毕竟私欲是一个让人抬抬眼、壮壮心、做做梦就能看到的目标，你，或者任何人，都会很容易为了这样的目标去不顾一切地拼搏，不顾一切地获取自己要达到的实力。然而，当你达到之后又怎么样呢？你推测的一点儿都没错，我的手里根本就没有金人，早先向你释放出来的金人气息，也是我从西安阿房宫遗迹里面提取出来的微末残留，现在你不妨就将我们这些不堪一击的渺小人类看作是你成为世界主宰后的蝼蚁和草芥，那么我问你，你若为皇又如何！”
“我若为皇又如何？我若为皇又如何？”
杨泗突然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来。
我也很痛苦，这句话我瞅着都眼熟，应该是刚念大一那会儿，看那个港版的漫画《拳皇1998》里头好像有这么个段子。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姜子牙、闻仲也好，商纣王、苏妲己、姬昌、姬发，包括武成王黄飞虎也好，他们策划封神行动，是为了将这些劳什子伪神送走，还人间以清净，这种叫做理想。
我告诉你们理想和私欲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所谓理想，就是说你如果这会儿猝死，换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也有同样理想的人来，他也会坚定的把同一件事情继续做下去。
可是私欲就不一样了，你换一个人上来，他的欲念跟你的欲念那就没法子是一样的，你又如何奢望人家按照你的步子走下去？所以私欲这个东西，往往就跟生命一样，人死魂销。
当然了，这二者也不是不能过渡，比方说你将一己私欲升级成一个家族的欲念，升级成一个政党的欲念，升级成一个利益集团一个阶层的欲念，这就比较接近理想的状态了，可以一代又一代，一波又一波的人前仆后继地做下去。
你想请了这一点，回过头来再看黄明，或者说杨泗，他从商末到现在，三千多年的折腾，他也该弄明白了。
你搞这么多事情，无非就是不断将自我提升成宇宙超人，可你真成了超人又怎么样呢？
“杨泗，你这辈子，究竟有没有想要做成点什么事？或者悟个什么道之类的？”
这话算是问着了，倘若是后来的水神杨泗，也就是南宋农民起义的领袖杨幺，唉，其实吧，农民起义，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颠覆政权的野心，那叫做活不下去了，没饭吃了，逼上梁山的揭竿而起，他又何来个屁的政治理念？
“你黄明就是个糊涂蛋，人做一辈子浑浑噩噩，神仙当了几千年，也是浑浑噩噩，拿在网吧里那些天天打怪爆装备的玩家来说，真是‘除了练级就不知道做啥’，”徐紫翎继续讽刺地说，“我也真是佩服你，这样的日子你还硬是过了三千多年，你不嫌乏味啊？”
“糊涂……乏味……糊涂……乏味……”
不用我说大家都猜到了，徐紫翎这是在暗算，彭友良的大麻致幻剂，段诗萌的精神冲击术早就偷偷出手了。
“你在浪费时间，一个根本就命格只是个家将的人，能够位列仙班便不错了，偏要去奢望什么宇宙智慧，你觉得一头猪学会了操纵洲际导弹有什么意义吗？”
“换了我是你，没有被封神去那个什么鬼仙境已经是了不起的福分了，还不如好好享受六道轮回，体验这人间的悲欢离合更为快哉。”相子谦也搭上嘴来念叨了。
“轮回……我等修仙，不就是为了躲避轮回之苦吗？”杨泗蓦然抬头，双眼里满是迷茫和痛苦。
“轮回之苦？你听谁说的轮回之苦？昆仑山的仙人吗？”徐紫翎冷笑着，“是啊，那你要是真觉得轮回是一种痛苦，当初为何还要杀死黄飞虎？你跟着大部队一起封神去仙境永垂不朽不就结了？”
“盲从，迷信，这就是你当初学道的水平啊？”相子谦火上浇油，“难怪老外都说中国人就是羊群效应呢，哼，枉为神仙，我看你就是一头羊，从秦朝分魂出去到现在，你也看了人世间两千多年的轮回精彩了，难道你觉得这是一种苦难？我们在打网络游戏的时候还一天道晚想着开新服、建新号、尝试不同的角色、转生……我看你这智慧也不怎么样嘛，连个玩家都不如。”
“羊……哈哈哈哈……原来我就是一只羊啊……”杨泗的表情突然变得癫狂起来，“三千年的光阴，我浪费了三千年的光阴，什么九鼎，什么宇宙羁绊，原来根本就是一文不值，都是粪土！粪土哇！”
轰轰轰——
杨泗的法身居然开始寸寸爆裂，整个通道内顿时流光溢彩。
“杀了我，快快杀了我！”杨泗突然如同疯了一般扑向徐紫翎的跟前，“送我去轮回，我不要这世的记忆了，我不要当神仙，让我做人，让我做人好不好！”
“相总！一分钟！”段诗萌从墙体上猛地拔下倚天剑，满头大汗地扔给相子谦。
吼——
方相氏原形毕露，四目齐张，相子谦接过倚天剑，大吼一声，回身一剑劈在了杨泗法身的头颅之上。
“慢！”徐紫翎这句话喊晚了，只见杨泗身子一歪，整个神影轰然倒下。
“谢谢……你们……”唇齿微张，全身的法相正在破碎成道道金光高速消退。
“杨泗！”徐紫翎一个箭步冲上去，“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