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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别离
一连两天，每天陈伯康都亲自做晚饭，虽然基本上都是重复的菜肴，但对他们来说都是无上的美味。
张将军三人每天都表现的很正常，虽然知道离开的时间很快就会到来，可还是在他们的脸上显露出来，每每望着北方就露出渴望回去的眼神。再说每天都圈在这房子里，即便是宫殿，也会觉得憋闷，烦躁，何况这可是长达30多天的时间。
虞晚晴的行踪也让人感到奇怪，要么每天都在家里，要么一出去就是一整天。陈伯康对她的安全还是很放心的，虽然她的表面身份是自己的太太，却不张扬，没有闹得人尽皆知，可也不是说不知道。而且，毛千里、赵云坤也答应了自己，自然不会再对她采取什么手段了。
“我们后天就要走了。”今天，虞晚晴出去了一天，脸色有些苍白，显得很疲惫，精神也不好，似乎是做了件很劳累的事。
“这么快，我还以为要等到宣布收回租界之后才走呢。”
“想拖也拖不起了，也就是想趁着日本人和汪伪政府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上面，正是我们离开的最好的机会。”
“嗯，时机选的不错，看来你们是认真考虑过。是坐船离开吗？要我送吗？”
“是坐船，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你有空闲时间吗？好像听说你最近也会很忙的。”
“事情再重要，也不上老婆重要。再说老婆都要走了，说什么都要来送一程的。”
“那我就谢谢你了。”
“对了，我给你买的东西的都装在你的箱子里了，看看还缺什么，回头再给你买，免得留下什么遗憾。”
在卧室里，两个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对楼下的三人，在昨天，陈伯康不知道送什么东西，可相识一场。虽然大家不算深交，有缘相见，离别在即，还是选了一把肋差送给了张将军。
这把肋差是他杀死的一个日军军曹身上抢过来的，原来是留着好玩，没什么用，正好现在作为临别赠礼。对俩卫士分别送了一支钢笔，聊表心意即可。
当张将军拿着肋差，心中很不是滋味，也清楚，也明白，手上的这把肋差一定是这小子杀死日军军官后，夺取的战利品，其中的意思可就耐人寻味了。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此时此地，豪言壮语又有何用，留待他日自有分晓。
“咦”，陈伯康在旁边看虞晚晴整理物品，忽然发现在她身上旗袍的锁扣处，有一个红色的绸布露出来。这个绸布很熟悉，表面上的颜色，还有花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怎么了？”虞晚晴听到他的惊讶，扭头看着他，顺便回收拢了一下头发。
“这里藏着什么东西。”他说着就伸手从她旗袍的锁扣伸了进去。
“哎呀，你真烦人，又来捣乱。”她以为他想要做坏事，用手去推挡。其实，她还是很感激他，这一个多月来，他没有动过自己一下。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不躲也不闪的站立着不动，任由他解开自己旗袍的领口，从胸前取出那东西。
“这是什么？”陈伯康看着手上的红色绸布小包，声音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安，以致激动地托举的手也颤抖起来。
虞晚晴没说话，表情很平淡，就像是那个东西跟自己没关系一样，眼神略微黯淡的静静地看着他。
陈伯康抖动着手，打开了红色绸布包，里面露出一个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在灯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这玉镯对他来是非常的熟悉，就是闭着眼睛用鼻子闻也能闻出来。摩挲着玉镯，感受着玉的温凉，犹如电的传导一般，流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这玉怎么在你这里？你又是怎么得来的？”
看着他疑惑不解的神情，虞晚晴用力挤着惨白的脸笑了一下，转身坐在床上，刚想点上一支烟，却又放弃了，两手放在腿上，似乎在想着怎么跟他说。
“是安洪霞的，还是孙艳芳的？”见她的模样，他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结果。
他冲了上去，站在她面前，伸出手想抓她，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抓她那里，是抓手臂，还是抓她的衣服领口。
她朝着他苦笑了一下，站起来用她的杏仁眼射向他，带着不满，带着幽怨，翻动红唇说：“我知道这个镯子，你把它藏在了窗台下面的，在你心中应该是很贵重吧。看着好像应该是一对的，可我看到的时候，只有这一只了。另一只看来是送给了你刚才说的那个叫安洪霞的吧？”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收回了手，冷静地说，“你早就翻看到了，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是的，是查找电台的时候，一起发现的。因为这是你的个人隐私，我也不便过问你。但能猜到这玉镯对你一定很重要，否则也不会这样珍藏它了。”
“是的，很重要。这是我从没见过面的母亲留给我的，也确实是一对。其中的一只已经送人了，就是安洪霞。”
“我猜想到了，也猜到了这是你心中最贵重的东西，所以才这样一直珍藏着。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也想不明白，你居然会把它送给日本女特务，还是信物，我没说错吧。”
“你这些天一直都在跟踪她？”
“也是也不是。是我无意中发现她拿出这个镯子在看，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回来悄悄地查看了原来藏它的地方，发现不在了。于是，我才开始悄悄的跟踪她。”
“她是不是被你........”
“我不愿意中国人的东西被带到日本去，更何况还是你视为最珍贵的。拿到它之后，我很犹豫，下不了决心，也想过把它给丢进黄浦江里。最终，还是心软了，没有扔掉它。唉，干咱们这行真的是不能心软啊，心软就是自杀啊。”
“你把她.....，把她杀了，杀了孙艳芳？”
“是的”，她非常平静地回答，没有任何的扭捏，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陈伯康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被揭开旗袍领口，袒露着胸脯，昂然不屈的女人，坦然面对自己，艰难而痛苦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杀她，是为了革命的需要；亲手杀了她，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嫉妒！”
她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在灯光下，即便衣衫不整，依然显得妩媚，侧对着她的脸庞，看不到另一边的神情，也猜测不了她的心思，眼中却有晶莹的光芒。
面对着伤感的她，看着这个让他眷恋，迷人漂亮的女人，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只要她看到过这个镯子，就一定知道这个镯子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自己没有给她，却给了对她来说是外人的人，而且还是一日本女特务。可想而知，当时，在她的心中是多么的难过，更何况还很清楚的知道有这个女人的存在。
“还有个事，我觉得有必要给你说一下。她确实是个日本人，还不是简单的日本人。共产国际在上海的组织被破获，就有她的一份功劳。她的真名是.......”
“别说了！”
陈伯康猛地一挥手，趁机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拭掉，不想让让她看到自己在哭泣，同时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突然之间，让他听到了这个事情。猛然见像听到了一声霹雳，让他震惊，让他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在自己跟孙艳芳之间，发生过很多事，从内心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只有利用。对她完全只是出于愧疚，出于怜悯，才给了她这个玉镯。
而自己跟虞晚晴之间，可以说是真心相爱的。自己对她的感情，她是知道的，清楚的，明白的，而且自己对她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她，没有任何隐瞒，包括自己跟这个孙艳芳之间发生的事。
在处理孙艳芳的事情上，自己想过，也这样做了。可是即使自己在对孙艳芳的事情上做错了，也没有对他人造成什么伤害，更没有对任何组织造成重大损失。虞晚晴所说的，是她在共产国际间谍案的被日本人破获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也不能把责任全推给她，不能完全怪她的，她只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小特务，根本起不到什么重要的关键性的作用。
想到孙艳芳被杀死，想到是她亲自出手对孙艳芳做出这种事，让他感到有些心凉，无论怎么样也接受不了，两个跟自己有过亲密关系的人，居然或彼此之间发生这样的事。仅仅是因为一个手镯，竟然让一条性命就这样消失了。
忽然，他一下明白了，自己在她的心中所处的位置，是独一无二的！
虞晚晴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却没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哭声的说：“伯康，我是爱你的！”
“我.....知道。”
“我不能忍受一面对我说爱我，一面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另外的女人，更不能接受我爱的人，心里还有另外的女人。我要把本来属于我的东西给拿回来，也要让她偿还欠我的。”
他哽住了，不知道还该继续说什么，没等他反应过来，她的嘴就把他堵住了，忘情的，使劲的，疯狂的吸允，吞吐，像是要把他的神魂都给吸走，吞掉。
良久，两人分开，喘着粗气，双眼互射紧盯对方不放，生怕一眨一眼，对方就会消失一样。
她的吻让陈伯康感觉到不一样，因为分别在即，不愿离开自己，可又觉得不止这些，似乎还有发自她心底的一个情感，却又游离不定，让人捕捉不到。
过了一会儿，她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哼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三天后的清晨，在吴淞江的一偏僻码头，一条不大不小的渔船停泊着。码头是个破旧，早已废弃不用了。码头上长满了杂草，
船上站立三个男子，船边的岸上站着一个中年女人。船上的人显得很平静，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岸上的女人则有些焦急，烦躁不安的不时抬首眺望。
这几个人正是即将离开上海的张将军及其两个卫士，女的自然就是虞晚晴了。昨晚，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凌晨就出发。原本陈伯康说了要来送他们的，可是临时接到一个电话，要让他立刻去处理事情，结果就耽搁了。他们也只好由组织派人送他们到了这里，只是虞晚晴要等陈伯康的到来，这才一直没启程。
“虞大姐，我们还是走了吧，王先生应该是来不了了。”叫小李的卫士劝解着。
张将军脸色有些沉重，不是在怀疑，而是觉得这一次的离别，恐怕就是再也见不到人了。心中也在期盼着，希望他能快点出现，能见上最后一面。
另一个卫士原本还有些不耐烦，可见到这几人的神情，只好把自己的不满和担忧压了下来，走到船尾坐下，不再看他们，也不说话。
“这位同志，如果我们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成了。”
过了一会，撑船的人走到张将军身边，低声说道。
张将军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走上前对虞晚晴说道：“小虞啊，恐怕他被事情缠身，一时来不了了。我们还是走吧，等回了家，再找人带个信吧。”
虞晚晴满脸失望，脸带悲伤，失望的回头对张将军点了点头，猛地一甩头，跳上了渔船，没人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抛物线，融进了江水之中。
当船行驶到江中心的时候，岸边一辆轿车疾驰的停了下来，从车里跳下一个人，迅猛的跑到江边，举着手向江中已经逐渐远去的渔船挥舞着手臂。
虞晚晴看到了，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还是能看清那人的轮廓，分辨出江岸之人的模样。她立即站了起来，朝着他张开嘴喊了两声，可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对方听不见，急的她有些慌乱。
情急之下，她迅速跑到船篷顶上，侧身对着岸边站好，用手指着自己的肚子，双手比划着做出腹部隆起的动作，又将身体向后挺着，然后不停的重复着做出同样的动作。
忽然，她看到岸上的人，站在岸边呆立不动，举起的手也停在空中不动，似乎是没看懂，又像是惊呆了。猛地，那人突然在原地跳了起来，头仰望着天，又猛地跪倒在地上，低下头，双手捂着脸，浑身抖动不已。
当看到那人的动作，虞晚晴这才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欢喜而安心地坐了下来，轻松的神情如同解决了一个重大地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