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 以死明志

老三的烟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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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三章 以死明志

    晃着身子,踉跄而行。

    陈伯康回到自己的牢房,发现那个老头—黄将军还没睡觉,正站在门口,手扶门栏,两眼瞪着,冷冷的注视自己,摇摇晃晃的走上前,靠在老头的牢房门,笑着比划着手,嘴里却说不出话来,磨了半天,才吐出来两个字。

    “英雄”!

    “呵呵呵”的笑着,望着天空的月亮,早已发泄完郁气的他,再也没精神继续说话,只能断断续续的念叨着,英雄。

    人在笑,心中却苦闷无比。今晚的举动实在是让他自己都觉得惭愧,这种小动作就是做给别人看的,特别是做给戴笠看的,让他看到了自己确实跟共产党没有关联的。如果不这样做,又有什么办法能对上面的人表明自己的态度,能尽早的离开监狱,总不能就这样等着戴笠砍下自己的人头吧!

    “小子,你还没喝醉吧?”黄将军仍就看着他,语气很平淡。

    “喝醉?呵呵”,他伸手拍打着门栏,“你说我是醉鬼,还是疯子?”

    “你呀既不是醉鬼,也不是疯子,脑瓜子明白着呢!今晚请他们吃饭,你的目的达到了吧。”

    “目的?哈哈哈”,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等着他说,“就我这样,还能有什么目的?你说说看我能有什么意图?你老糊涂了吧,别总把自己当成圣人,就连圣人也有不光彩的地方,你又凭什么指责我,怀疑我!”

    “说得好啊!没想到老夫戎马一生,今日竟被你这毛头小子当面给骂了!不错,骂得好,骂的好啊!好了,你骂也骂完了,气也出了,可你还是得给我说说,今晚这么做的意图是不是想离开这里,是想踩着他们的尸体离开这里?”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的手上没有中国人的血,跟你们这些吃干饭的,我心安理得的很哩。你们这些人如果想要继续在监狱里这样下去,那就继续呆下去吧,反正我是不想了。再见,我该去睡觉了。”

    “小子!你给我站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就是想离开这里,到前线去杀日本人,不想在这里吃白饭。”

    “哈哈哈,老夫杀日本人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合尿玩泥呢,居然敢说我吃白饭,当真是天真的很啊!”

    “那又怎样!你现在这样子,心里就舒服,很享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对你可就真是刮目相看了。”

    “小子,不用讽刺我。你那一套对我没用!我就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会害怕我这么一个老头?”

    “怕?嘿嘿,老头,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探我的底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懂吗?老头。”

    黄将军先是莫名其妙,深皱眉头思索,这小子满嘴酒气,说话也是疯疯癫癫的,没有一点定数,还让自己猜谜一样去猜他的身份。忽然,他两眼一瞪,眼冒精光,低声呵问:“你是个杀手!”

    “杀手?真难听。”摇晃着头,喃喃地说,“就没好听点的吗?呃,刺客,对!就是刺客!我就是一个刺客,军统的刺客杀手!怎么样,不害怕啊?”

    “哼!”老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不想看他,“一个见不得光的小毛贼,有何可怕!”

    “你当然不会害怕,我又不会动手打你的,更不会杀你的,因为,你是中国人,即便你是个囚犯,还是中国人。可是,你知道吗,日本人害怕我,害怕我找上他们,因为只要一旦我找上了他们,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得死!其实,你应该很庆幸,庆幸你是中国人!”

    黄将军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这小子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实在让人费解。

    虽然猜到他是军统的人,但万万没想到陈伯康居然自认是个刺客,是个杀手。国人对军统一直以来都见不惯,特别是军人,即便大家都身穿一样的军服,仍然认为军统的人采取的方式,以及一贯的作为都丢尽了军人的脸面。

    对军统的这些行事和作为,陈伯康是知道一些,这也是他不愿跟黄老头多说话的原因之一,既然别人不喜欢你,何必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呢。

    “小子,你想离开这里,恐怕今晚做的这一切全都白做了。”

    “何以见得?”

    “戴笠是不会相信的。”

    “那是对你!你又不是我,所以啊你是不会懂的。”

    “哦,听话里的意思,你不是上面有人,就是戴笠对你另眼相看。既然如此,为何会把你关在这里呢?”

    “为什么?我也不清楚,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晚上闲来无事,说说吧,就当消遣。”

    “你在拿我的事当做成玩笑?”

    “事情都已经做下了,难道还害怕说出来吗?只要不是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又有何不能说。”

    猛地一下,陈伯康感觉像是有人用针刺了自己一下,又像是用榔头敲了自己的头,一下反应过来,为什么电台案的这几个人没有被执行死刑,为什么还要关在这里,照这样看这个目的很明显,是针对共产党的,难怪他们几个都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说出自己的上级领导,始终是沉默不言。

    “嗬,原来如此。”

    “哦?你想起来什么了?”

    “猜一下,那几个人能活多久?”

    “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别激动,什么都还没说,至于这么激动吗?又不是我抓的他们,也不是我告发他们的,关我什么事。老头——你都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不知道气大伤身吗?”

    “别给我兜圈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他们能活多久,就看这场战争能打多久,只要日本人不露败像,不投降,他们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他又伸出手做出阻止老头问话,“别问我,问了我不会说的。我不过是想明白其中的原因罢了,为他们感到悲哀。”

    “为什么?”

    “牺牲品。”

    “哼,死得其所!”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他们的生死跟我没关系。不要说我我冷血,因为无论是谁也救不了他们。今晚这顿饭权当做是我提前为他们饯行了,能在一个监狱里相见相识也算是一场缘份吧。”

    “你杀了那么多人,还有热血?”

    “不用挖苦我,不就是想骂我是冷血杀手吗,我不会生气的。我跟你说过,你应该庆幸自己是中国人,不然,就算拼着被处极刑,你绝对是逃不出我的手心。我想要杀的日本人,没有一个能活命,我设下的圈套,没有一个日本人能逃脱。我的手在日本人看来是沾满了鲜血,可在我看来,这是我的职责,是我的任务,是为国家,为死难的民众复仇,所以,它是干净的,你同样也没法跟我比!”

    “笑话!劳资杀鬼子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

    “是,你说的可能很对,也很正确。可是,你敢说你的手上没有中国人的血吗!敢说吗!”看到黄老将军一脸的惊愕之色,鄙视的笑了笑,“你不敢说,因为你的手不干净,可我敢说,而且当着任何人都敢说,说不定,你杀的鬼子还没我杀的多呢,要说到官阶,那就更不用比了,您老先生可就差的老远了。”

    黄老先生突然醒悟到,这小子只是为了杀鬼子才入了军统,并没有去考虑其他的,是一个不懂政治的愣头青。

    “是,我的手上是沾有中国人的鲜血,比起你来是不干净,可比你们军统甚至其他的人都要干净。”

    “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介入,因为太肮脏了。”说完这句话,陈伯康立刻觉得自己多嘴了,这不是在骂戴笠吗,警惕的看了一下周围,狱卒早已不在,显然是在回避,没人在偷听。

    “老头,你在害我!”他没好气的说,“以后别在这上面给我设套,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是吗?”

    “不信可以试试,我不介意杀一个害我的人。”

    “那你不是要沾上中国人的血喽。”

    “哼,我总不能看着别人陷害我,还要舔着脸的去讨好他吧。”

    “哎,算了,这个话不说了,还是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按理说不应该啊,给我说一下吧,就当我这个老头空虚寂寞,解解闷总行了吧。”

    “今晚没空,我去睡了。”

    第二天,第三天,黄老头每到晚上纠缠着他,让他讲讲怎么进来的。陈伯康烦不胜烦。对这个问题他也很糊涂,因为把他关进来之前的罪名是,擅自离开岗位,拒绝执行任务。

    他清楚那些给自己的罪名是强加上去的,就是因为自己擅自跑到陕北,而戴笠不想丢脸,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丑事,也难怪对自己不闻不问。

    气温逐渐升高,监舍里条件再好也不透气。可想而知,在底楼的监舍,又潮湿,又是尿骚味,还有汗臭味,以及其他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简直让人受不了。

    今晚,陈伯康跟监舍的人打了招呼,分给他们一份回锅肉,就把酒菜端上了楼,摆在过道上。

    “黄老头,能喝酒不,今晚我做了两个菜,一个回锅肉,一个油酥花生,要不要来喝两杯。”

    黄老头走到门口,看了眼,漫不经心的说:“我的故事都跟你说了,你的事一句都不谈,拿什么下酒啊?”

    “来嘛,边喝边聊,在这里也只有你还算能说上两句话。吹牛总行嘛,再说了,话都是你自己的说的,我又没有强迫你说。。”

    “哼!还不是你小子套我的话,狗日的!军统的人就没一个好人!”

    “哎呀,骂也骂了,说也说了。快出来,不然等会肉冷了就不好吃了。你看我又是下厨,又是置酒,算是给你赔罪了,这总该行了嘛。”

    黄老头在他千般万般的道歉后,才施施然的走出来,“嗯,不错,比上次的手艺要好点了。”

    “好点?你晓不晓得,这次的调料是专门让人从成都带过来的,没得郫县豆瓣,这个味道永远不正宗。”

    “你小子怎么不去当厨子,开个馆子,我保证每次都去光顾。”

    “算了吧你,那些屁话少说点,没得一点意思。”

    两人碰杯之后,陈伯康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一个人影跑过来,等跑近了一看,是小萝卜头。

    “不去睡觉,跑过来干啥?”小孩没有回答他,只是贴着黄老头,紧紧的靠着,眼睛一直盯着碗里的肉。

    “来,把碗端过去吃,不要打搅我们说话。”小萝卜头一听笑着去端碗。

    “哎,把花生米放下,不然就没得下酒的了。”看着小孩端着碗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跑,陈伯康忍不住苦笑说,“这周的肉又报废了,尽拿我的肉做人情。”

    “你有多少肉能拿去做人情的。”

    “你——”陈伯康很反感老头这样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被关押久了都这样,所有的犯人也都是这个德行。

    “好了,不说了,喝酒。”黄老头知道他不高兴。通过这些天讲述自己的事,发现这小子确实不喜欢争执,更不愿介入党派之争。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致,想通过交谈,了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黄老头,你就真不想出去?”

    “想啊,可总得名言正顺吧。”

    “嘁,又做梦了,就你那德行,还想着名言正顺?不低头还想得好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那就不出去。”

    “算了,不想跟你说这些了,伤心,伤感情。说不定弄到最后,还把自己给套进去了,陪着你伤心,那才倒霉了。”

    “咦,你这臭小子,陪我伤心又怎么了,不知道古训尊老爱幼吗!”

    “当然知道,可那是你自找的,又不是别人招惹你,再说,你跟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为啥要陪你一起伤心。我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还不如回里面睡觉来的安逸。”

    “你——你这个混小子,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黄老头被打败了,还不死心,“小子,你结婚了吗?”

    “结婚?难道你不知道军统的纪律了吗,那可是要被判刑的。”

    “哦对,我倒是忘记了,这是戴笠定下的规矩。那你有喜欢的女人吗?”正在夹花生米的黄老头没听到他答复,抬眼看去,发现他端着酒杯发呆,一愣,又一笑的将花生米放进嘴中。

    “是你同学?”陈伯康在摇头。

    “是青梅竹马?”摇头。

    “是父母定的亲?”还是摇头。

    “那你倒是说句话啊,是个什么女人,看你发神的样子,她一定长得很漂亮。”

    “是很漂亮,也是我的敌人。”

    “哟,看不出来,你还会中美人计啊!是日本人,还是汪精卫的人?”仍然继续在摇头。

    黄老头见他摇头,心中一凛,严肃地看着他,“就因为这个,把你关进来了?”

    “不知道。”

    “怎么可能!戴笠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绝不会随便乱抓人的。没有一点证据,绝不会抓你这样的手下。”

    “我说了,不知道。”

    “不知道?”黄老头见他一直就这三个字,心中很怀疑,“不会是你跟那个女人有那什么吧?”

    “别问了”,陈伯康烦恼的一口喝干了酒,闷着头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黄老头又问:“你爱她吗?”见他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点头肯定,仍就是不说话,又低声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男儿。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一个军统特务,居然会爱上一个女共产党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看来戴笠把你关起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又怎么样,总不能因为你们之间有矛盾,有仇恨就要让我来承担责任吧。”

    “嗯,说的是,可是,就像你说我一样,你总得有个选择吧。”

    “老头,对我来说大不了一死。我一个不知道都死了多少次的人了,还会怕死吗?”

    “嗯,有脾气!有魄力!不愧是以死明志啊!也许我还可以帮你一把,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