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归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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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清冽,高悬在夜空里的一轮月亮泼洒出的华彩便显得极为清冷,也就透着一层寒意。下半夜三点,最是冬天里极冷辰光。料峭风声里,树影婆娑下,一上身赤裸的黑影盘坐于树林间一空旷地坪中,双掌合十双目微闭犹如雕塑般纹丝不动,一抹冷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形成一种与月夜极为协调的冷酷。

    蓦地,但见他眼睫怒张,一对晶亮的眸子放电般射出一股寒光,赤裸的上身一个微晃拔地而起,双脚扎一个弓步,双手于空中挽一个花式练开了。

    四载光阴荏苒,并没有在一个从二十一岁走向二十六岁的年轻人脸上刻下一丝岁月的痕迹。年轻真好啊,范轩杰感慨自己同样走过了四年的岁月,身子骨老没老还感觉不出,但脑子至少迟钝了些许,若不然也不会走这一趟。

    地坪里,武者左手一招揽月光华彩融入其身,右手一招邀夜色精灵与其共舞,其身法身姿柔曼空灵,直令人赏心悦目叹为观止,直看得范轩杰目瞪口呆忘乎所以,终于在武者一个纳月夜精华入怀的收式、头顶仿佛呈现一蓬佛光(实则月光折射下一蓬氤氲之气)之际,禁不住轻轻的“哇”的一声。

    但见武者身子一顿,目中精光爆射,一招大鹏展翅般急掠,瞬间直抵范轩杰身侧,一声暴喝。

    “你谁?起来!”

    “真和尚不杀生。”范轩杰缓缓起身,拍着手上的草屑。

    武者身形一晃后退一步。

    “是……老大?”

    范轩杰呵呵一笑,一派江湖中人口吻:“难得你还记得老夫。”

    “这世上能识破我的或许唯有老大了。”来者眼里的戒备瞬时撤了。

    “那你一双眼睛里啥意思?担心是日本人?”多少个日夜了,范轩杰梦里都是这双眼睛。

    “那天我一出手就后悔了,唯恐此举侵扰了佛门,毕竟……。”武者道。

    范轩杰猝然挥起拳头一拳紧接着一拳向他壮硕的胸脯击打着,嘴里愤然道:“毕竟个啥?让你这个假和尚装不下去了?你个家伙,我该叫你乔某,还是乔少?你个混账东西,你个小王八蛋,你让多少人日夜忏悔,又让多少人为你流干眼泪,你他妈却窝在这儿逍逍遥遥当你的假和尚?老子的心这多年为你揉碎了多少回你知道不?”

    乔某,曾经死过的乔某,又活过来的乔某,却又失踪了四年的乔某,一身冷汗尚未干透的躯干在萧瑟的风中,哆嗦着,控制不住地抖颤着,就在他转身欲逃之际,被范轩杰一把紧紧地拥在了怀里,禁不住呜咽出声。

    “你呀,你个天字第一号的小混蛋!我以为我不会激动的……”

    乔某一把抻开他,惊异道:“你先前来过了?”

    抹一把眼角的泪,范轩杰不好意思地说:“真没出息,我他妈上回流眼泪还是在我妈的坟前……”

    “这么些年过去了,自以为已然到了某个境界,仍是道行尚浅呀!”乔某略懊恼道。

    范轩杰拉着他往他练功的地方走去,说把衣服穿上好说话。乔某摇了摇头说:“无妨,不冷。你让我觉得,我这四年白过了。”

    范轩杰点他的死穴道:“在这儿你过多少年都白过,你师父一双眼睛就白长了。”

    到了地头,乔某捡起地上的一件长衫往身上穿去,范轩杰没话找话说,你平时就穿这点儿?

    俩人间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不尴不尬起来。范轩杰既然找到了这儿,就无异表明看穿了数日前乔某掳走伊能庆子的那点心思,这让他感觉颇不受用。身在佛门心系尘世,乃修行大忌。范轩杰此来何为他心知肚明,拒绝显得矫情,答应非他所愿,自己把自己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而老到的范轩杰又焉能看不破这一点,所以下面的话他就不好说出口了,轻了,显得缺乏诚意,重了未免摊上强人所难之嫌。

    “老大,容我想想,好吗?”乔某略艰难地开了口。

    “未尝不可。但你且容我三问,可否?”范轩杰自是不愿空手而归。

    乔某只能付之以一个苦笑,明知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你既担心日本人会循迹而来,为何不逃?”范轩杰的直截了当令乔某微微一怔,也太直接了。

    “当日你既掳走伊能庆子,却又为何送还?”范轩杰不容他回答,又戳他心窝一记,同样令他不容回避,却又无法作答。

    “第三问,你所谓的佛门清修已被打破,还跟我端什么架子?”

    此三问,每一问都不容此际的乔某正面回答却又不得回避,把他逼入一个后悔莫及的绝地。这看似轻巧的三问,实则范轩杰欲将他重新纳入麾下的三个杀招,颇具兵不血刃之妙。

    迫不得已的乔某只得王顾左右使出一记“赖”招:“老大,我记得追捕庆子的那拨人里并没有你呀?”

    范轩杰又焉得看不穿他那点儿心思:“我眼睛没看见,就没长着两个耳朵吗?”

    乔某似颇为不解道:“一个极普通的日本特工,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大老远飞了来?”

    这下就戳到范轩杰的痛处了,令他面现尴尬之色却又不得不实情相告:“拜你小子所赐,老子被发配到武汉站了,若不然怎会在这个旮旯窝里逮着你。”

    乔某面上微微一怔,感喟道:“正所谓洞中一日世上千年啊。倭贼战败有日,先是冷不丁冒出一个庆子,现在又跑出一个你,太乱了!”

    “你小子不就善于乱中取胜吗?”终归,范轩杰是要把话题引入正轨的。

    “只恐怕我对外界已丧失了敏感度,否则又怎会被你逮着?当日若非我凡心蠢动,有怎遭致如许的麻烦。”乔某颇懊恼不已。

    “非也。是人都有好奇心,佛门中人亦难免俗。当日你一见着庆子,便勾起你埋藏心底数年的一个疑问:既然你与静子面对面以命相搏,却又为何你并未死去?由此引申出某个潜意识疑惑:会否静子同样没死?这也便罢,你就不该关心庆子因何现身,尤其在逼问不得的情形下,将她送还。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知道为什么吗?一切皆因你是个假和尚,哈哈!”范轩杰得意地笑了起来。

    但他的笑声并未维持多久,在乔某愈渐炽烈的仇恨目光中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