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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章唯进入军令部一厅半年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在整幢办公楼的空间。她所领导的部门大约是一厅最小的一个单位——政教处，一个连她一起总共只有四个人的小科室。当初孔占全通过毛人凤把她安插进来时，曾嫌弃这个部门并无多大的权限，但人家让你进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章唯亦只得“屈就。”
首先这段时间以来，大楼里进进出出的高官多了起来。章唯的政教处在一楼，几乎所有进出的人都要打她门前过，再经楼梯上楼。这些至少中校以上军衔的高官们一看即知经过战争的洗礼，个个均有着几乎同样的一副面孔，面相威严，目光深邃。
其次，作战处处长宗景尧变得格外忙碌起来，素常松弛的面部肌肉，因紧张和亢奋绷紧了不少，平时见了章唯，总要停下来打声招呼或调笑一番，多天了，哪怕俩人在楼梯口要撞上了，他却顾不上寒暄视而不见般。
再则，楼里所有大大小小的部门骤然一下高速运转起来，尤其作战、情报、电讯科室的人，走路的步伐都凌乱了。章唯从这些人的眼里明显的看出了五个字：要打起来了。
但她从不去打听。凌剑飞再三嘱咐她，身处这种“虎穴”单位，少用嘴多用耳和眼。
这天中午，她和电讯处的郑晓峰、机要处的刘盈盈、情报处的张大伟在外面吃饭，刘盈盈拉来一把椅子把两条腿搁上面，章唯笑嗔她一句，女人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刘盈盈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说，我的小妹哟，姐的这两条腿这些日子都跑粗了。不信你量量？
章唯一脚踢过去，臭不可闻的，量什么量。忍不住问了句，怎么搞的嘛，一个个都神经了似的。
坐她左手的郑晓峰两根大拇指一怼说，有好戏看了。
章唯装作不懂的偏过脑袋去看他，张大伟伸手拨正了。
“他那张脸有啥看头，看哥的，帅不？”
“帅你个头啊，脏手拿开。”章唯平时与楼里的大小男人虽总摆出一副不假辞色的面孔，开开玩笑还是可以的。
张大伟不以为意地替她夹了一筷子牛肚丝放她碗里：“一看你就是从基层上来的。这叫临战气氛，估计有一场大仗要打。老郑说的好，有好瞧的了。”
仗要打，但从哪儿打起？既然是凌剑飞的“人”了，好歹得立个功给他瞧瞧。章唯虽急得团团转，却是不敢随意去打探的，且所有人的口风似乎也变得格外紧起来，“即便旁敲侧击打听到了，将遗患无穷。”（凌剑飞语录）
要拿到一个较为确切的情报，在一厅这幢楼里，有两个途径。一是机要室，二是作战处。机要室保险柜的文件不是像她这样一个般般的人可以窃取到手的。那么就只剩作战处推演室那个面积达二十余平米的沙盘了，至少可获知这一仗从哪打响，如何演绎。
这幢办公楼共四层，一层为次要部门，二楼是重要部门，三楼则沿用了重庆那幢楼的格局，作战处和几个局级干部的办公室就设在这里。四楼除堆放一些杂物外，专门辟出几间娱乐室，闲暇时间下下棋打打牌。此前章唯曾上去过几次，经过作战处门外时瞅过几眼，对那副巨大的地图和硕大的沙盘记忆尤深。
她设想自己是个窃贼，大着胆子蹑手蹑脚上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拐角处时便犹豫了，再登到二楼时忽而就胆怯了。到底是未经过专业培训，不具备职业特工的素养。打仗冲冲杀杀于她是小菜一碟，但若论到窃取情报这般的偷偷摸摸行为，的确有些难为她了。再则，宣嘉伦的办公室就在二楼，看见他的办公室就不由得想起他那双阴恻恻的眼睛。凌剑飞曾再三告诫她，对这个人要小心再小心。
是日，凌剑飞紧急约见。半夜，他从后院翻墙而入，章唯在一楼后门处接着他，一顿狂吻之后，她取笑他的紧急约见就是翻墙溜户，牵着他的手摸黑进入一楼客厅。俩人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儿，凌剑飞把章唯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出约见她的来由。
重庆、郑州、武汉地下党急电，川豫鄂境内军队异动，似乎预示着一场大仗在即，要求南京方协查。
章唯迫不及待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一厅的几个要紧部门已经动了起来，方方面面的确在暗示近期有一场大仗要打。我正在摸详尽情况，但不是很乐观。”
凌剑飞一把将她推开，看着她的眼睛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上面要求我们务必尽快。走常规路数显然来不及了。你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尽早拿到这份情报？”
章唯跟着他变得紧张起来了，稍作思量后说：“我想过两套方案。第一是设法潜入作战处，通过作战演示图和沙盘推演至少可获取一些有用信息。要做到掩人耳目，极难。且确切度难以保证。”
“不行，风险太大，从长计议或许尚可。你得记住，像你这样一个卧底，搞情报工作不是一锤子买卖，个人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凌剑飞立刻否了。
“我听你的。另一个捷径，就只能在作战处长宗景尧身上下手了。”章唯柔柔地往他怀里靠去。
“怎么讲？”
“身为作战处长，他有个特权，时刻随身携带装有作战地图的公文包，便于他与上峰或前方对接时随时随刻对兵力部署进行相应微调。”
“那目前就只能在他身上下手了。他这个人怎么样？”
“曾是某集团军的参谋长，给我的印象作风还是比较严谨的，似乎不近女色，想在他身上使美人计恐怕行不通。”
“怎么一说就说到军统的那一套了，有我在，你的美人计给我收着。”
章唯撅了撅嘴说，搞不懂你们共产党人，就许你使美男计……。
凌剑飞斥她一声“胡说八道”，思忖着说：“要在他身上下手，只有两个途径，他上班或下班的路上制造某个事端或巧取或豪夺。这事得尽快，迟恐生变。”
章唯亦认真起来：“明天嘛时间上太仓促。后天郑晓峰五十岁生日请客，人多不好下手，那就只能安排在大后天了。下班动手时间上要充裕些。”
凌剑飞尚在斟酌，蓦地，一束刺眼的光亮直射他和章唯衣衫不整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