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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乔某坐人力车在站里大院门口下车，正好遇上赵康有开着车过来。他往边上闪了闪给他让道，赵康有笑着跟他点了点头说承让。待他走进大院向楼里走去时，又与从车里下来的赵康有碰上了，他女人般“笑靥如花”跟他打上了招呼。
“早，乔科长！”
乔某便奇了怪了，回应他一句：“赵主任今儿像有啥喜事啊？”
赵康有用他一贯的谦逊口吻说：“哪里，昨晚睡了个好觉而已。”
俩人并肩走进大楼，梅方舟在楼上看着这俩在心里做了个比对。从外形和性格、气质上看，即便此刻，他也认为乔某更像是潜伏在站里的那个内鬼，而赵则更倾向于一个安守本分的教书匠。人，的确不可貌相啊，恰恰是这个看上去略有些木讷的赵康有是孙维正嘴里的那个真正内鬼。
当然，这还有待查实。梅方舟实在不愿相信跟自己并肩与小日本周旋了那么多年的同志加战友，竟是与自己貌合神离的共党！
乔某从外面过了早回来，跟往天一样，找了本书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恍惚间，范轩杰的影子从门前晃过，又折了回来，定定地看了眼从书本上抬起头来的他，说了句令他莫名其妙的话。
“你这些日子挺闲的啊！”
还没等他找到应答的话，范轩杰转身又走了。
他什么意思？难道站里这两天出了什么大事？可不像啊，没见谁有啥大的动静。貌似中原之战烟消火熄后，站里原本略紧张的氛围解除了，一切回归正常。
对了，唯一不正常的是赵康有。他今天的情态像是得着啥宝了。凌剑飞一案后，乔某总感觉身后有束探究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待欲寻觅时，又莫名消失了。后来将站里的所有中层挨个排排坐排查了一遍，他随即释然，应该是赵康有的某个上线或上级认为他已经暴露，停止了他的工作，引起他的猜忌和不满所致。若他的这个上线或上级是任志旻，他是断然不会将这个人透露给赵康有的，一是囿于组织纪律，再则乔某与凌剑飞、王岩、范轩杰，甚至包括他任志旻本人的关系过于错综复杂，解释起来都费劲。
刚才范轩杰莫名点了自己一下，加上赵康有一早过于热情的表现，应该是共党有所动作了。从赵康有放下对自己的戒备心态上看，应该是他的上线或上级发了话，至少是恢复了他的工作。难道范轩杰掌握了这一动向，获知了赵康有的另一重身份？不应该呀！自己亦只是在一种机缘巧合下窥破了赵康有共党卧底的身份，难道站里还另有高人？这个人该不会是范老大吧！
从乔某的门口经过，瞧他那一副悠闲的姿态，范轩杰几乎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瞬间勃发，忍不住讽了他一句。昨晚他在办公室里一直呆到凌晨两点，直至宵完夜突然想起站里还有他这么个大活人在等着消息，梅方舟才打了个电话给他，说今晚的环境不适合抓捕，他王岩跑不了。
范轩杰这才感觉到自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地。其他的他什么都没想，什么国呀共的全都抛在脑后，他唯一担心的是王岩的身体。在乔某的衣冠冢前，他曾见过他一面，他那个身体哪经得起梅方舟的十八般酷刑，除非变节。
经过梅方舟的办公室，他往里瞧了一眼。梅方舟站在窗前，双手环胸而抱右手托着下颔，双眼平视前方，似陷入某种沉思状态中。
瞧着他那魁梧的背影，范轩杰不由得感慨，这个反共老手对付共党确实有一套。两天前若不是赵康有通过自己的渠道获悉王岩秘密出川的消息并透露给他，他对他眼下所做的一切竟然一无所知。昨晚他“放”过王岩，现在他那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会否在另谋新招？
范轩杰猜对了。昨晚梅方舟放过逮捕王岩的大好时机，确实是另有打算。在他看来，逮王岩容易，但若同时挖出隐伏在站里的那个共党内鬼就得多费些时日了，或可这个内鬼就此“静默”下去，再欲揪出他来将大费周章，他没有那个足够的耐性。
眼下他被范轩杰认定的深思熟虑，确实是在谋划一个新辙，如何将赵康有钓出水面自曝身份。
孙维正临走前曾说，共党新近创出一套窗帘联络方式，向外发布某种警示或沟通暗号。窗帘是不会说话的，但却能以某种简单的形式暗示或揭示某种形态或状况，外界通过这种暗示或揭示将采取何种方式接收更多的情报内容和细节呢？
无疑，最为便捷的形式就是接收摩斯密码所发布的情报。
此刻的梅方舟站在窗前，正是在视线所及范围内搜寻那个可能存在的观测点。很快，正对武汉站大楼数百米之外的教堂钟楼进入他的视线，对武汉站形成最佳视角非其莫属。其余三处一为距教堂数十米外的某个中学三层教学楼，二为稍左侧的大正银行高达四层的营业大楼，第三处是右侧市政府的交通局，楼高五层。
这四处建筑物，除教堂外的其他三处，日常白天均为人流较众场所，晚上则处于相对封闭状态，不适宜作为长期据点。教堂则不然，相对安静，幽闭，私有化，尤其夜间，彷如一座幽谷，寻常人因其肃穆玄奥的特质敬而远之。
应该就是这里了！
为了进一步确证自己的这个判断，梅方舟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经过乔某的门口，他正和吴小非对坐在茶几两端下着围棋。他对抬头望过来的乔某点了下头，拐进了边江的办公室。他这儿离赵康有最近，对外视角相仿。
边江坐在吊扇下的长沙发上，正吃着从外面端回来的早点，见梅方舟进来刚欲起身，梅方舟压了压手掌让他继续，自己站到了邻近赵康有办公室那方的窗户前向外望去。大致视角与在自己办公室相吻合，基本可以确定，紧急情况下或非正常情态下，赵康有具备在自己的办公室向外发送摩斯密码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