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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寒风萧萧，一辆三轮摩托车于万籁俱寂中迎风而驰。驾驶席位上和车斗里均坐着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身形上看均为男子。
前方出现了一爿村落，驾驶者放慢车速，一双眼机敏地左右巡视着冲下小路，将车停在了田间的草垛子一侧。车上俩人下了车，摸索着朝村口走去。他俩刚走，从另一个草垛边上钻出俩人来，蹑手蹑脚走到摩托车旁，其中一人掏出把匕首朝车胎扎去，夜风里飘过“噗噗”两声。
离去的俩人走出没多远，前面冒出一个人影来，俩人往路边的一棵树下闪去，来人开口了。
“是子健吗？我是你奎叔。”
梅方舟和边江走了出来，双方会合，来人是一六十余岁老者，神情显得略为兴奋地说：“妥了，正和村里的两个孤老喝着酒。”
梅方舟边从棉大衣的内兜里往外掏着什么边问他，有无陌生人在村里出现。奎叔一双眼贼亮地盯着他的手说，一天都盯着呢，野狗都没见着一条。
梅方舟手里出现了一大叠法币，奎叔等不及地伸出手，梅方舟嫌恶地皱了眉头，一把拍进他手里，淡淡一句“去吧”，对边江摆了摆头，俩人向村里摸去。
此时，从俩人身后的阴影里闪出乔某和王彦东。
“乔少，去年今日，你写下待来年三个字，我心里直打鼓，来年是个啥概念？今日终于等来了，不错。”王彦东感慨万般道。
“那还费什么话？边江就交给你了。”乔某道。
“得嘞。”俩人尾随着梅方舟蹑去。
钱发会家的堂屋里，年夜饭在老母忙出忙进中做好了端上了桌，桌子旁的地灶里燃着火，映得屋里暖洋洋的。钱发会出门请来了村里的两位孤老头子。两位老人的儿女在闹红军那阵均死在了蒋匪的刀下。钱发会不在家的这些年，寡母多亏他们的照顾。
乔某对钱发会说了，人请来后，该吃吃该喝喝该说嘛说嘛，不用忌讳啥，有人在外面偷听着呢。
两位孤老一年也吃不上一顿肉，这回钱发会从外面带回了好些鱼和肉，发会的娘一个劲地叫他们尽着吃，别替她省。
酒喝着肉吃着，话题很快转到了钱发会该不该回这事上。两位老人埋怨他不该冒着被杀的风险跑回来。钱发会按照乔某的嘱咐，只得顺着话题说，他是想把老娘接走，她老人家一个人过得太苦了。俩孤老说，再苦也是在自己的家里，这些年村里的孤老们不是都过过来了吗，苦是苦点，可身边有人说话，日子说过就过去了。
昏黄的油灯照在四张愁苦的脸上，这哪是吃年夜饭哪，诉苦都诉不完。
俩孤老喝得头有些晕了，其中一个竟打起了盹。钱发会的老母就让儿子把他们分别送回家。这时，蹲在钱发会屋里的路大正一听这话，头都炸了。梅方舟若选择在此时下手，纵然他们营救及时，整个计划就泡汤了。
好在两老给拒了，说乡里乡亲就几步路的事就别费心了。钱发会心里也正怵着呢，一听这话来了个就坡下驴。
路大正和张宗辉停跳的心总算恢复了跳动。
老母亲将两位孤老送出门外，转身回屋将门上了栓。钱发会从坐在地灶上的吊锅里打了热水兑好冷水，将老母搀坐在一张竹椅上，用一块不知啥破布替老母洗过脸，再将水盆放在地上，伸手去脱老母的棉鞋。老母扒拉着他的手说自己来。钱发会看着母亲满怀深情地说，娘，就让儿子孝顺您一回吧，这样儿的心才好受些。
钱发会替老母脱去鞋袜，试了试水温，开始替老母洗脚，边洗边细心揉搓着，看得两边屋里的路大正和他的手下们眼眶湿润润的。
屋外，从门缝里瞧着这一幕的梅方舟似乎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眼冒凶光。这娘俩演着苦情戏，老子爹娘坟头的草都荒了。
他绕过屋角蹑手蹑足来到后门口，从身上掏出匕首去拨门闩时，仍警觉地四外扫了一眼。门闩在悄无声息中被他慢慢地拨开了，他迅疾闪入门内返身将门掩好，几个箭步冲进堂屋，挥起手中的刀向一脸惊惶的钱发会脖子上抹去的刹那，两边厢的房门豁然而开，数只手枪驳壳枪的枪口对准了他，而钱发会将老母掩在身后的同时倒在了地上。
路大正和张宗辉迅速挡在梅方舟和钱发会母子之间，两双眼睛死死盯住一脸愕然的梅方舟。
被他俩逼得后退一步的梅方舟盯着他俩毫不慌张地开了口。
“你们是何方神圣？”
路大正掏出身上的证件扔在他的脚下。
“鄙人黄安警局路某。梅副站长，恭候多时了。”
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梅方舟从地上拾起证件打开瞟了瞟，睨了路大正一眼轻蔑道：“路局长，既然明了我梅某的身份，仍设了这样一个局，有胆略，佩服。”
张宗辉往前走了一步亮出手里的手铐：“那就请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梅方舟扫了所有人一眼。“就凭你们也配？老子杀了的和要杀的均为共党赤色分子，是党国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死敌，你们能奈我何？别拿那玩意儿吓唬我。”
路大正正颜厉色道：“是否共党，是否赤色分子，不是你说了算，你这纯然是挟私报复滥杀无辜。十二年了，你也到头了。抓起来！”
孰知梅方舟一个原地起跳竟蹦到了桌子上，挥舞着手里的匕首大声吼道：“你们谁敢过来！老子八年抗战，死在我手里的小鬼子无数不多你们几个。”
路大正手里的枪对准了他的脑门，厉声喝道：“梅子键，你无须嚣张，人证物证俱在，拒捕的下场就地正法。”
梅方舟稍稍犹疑，突然笑了笑对他说：“可以，今儿我是宁死不降。不过，就凭你们几个能布下今晚的局，我持怀疑态度，请出你后面的人吧！”
事前乔某曾说过，全程他不会露面，否则会予梅方舟公报私仇预设陷阱之口实。路大正正酝酿如何回绝，门外响起一人的声音。
“梅副站长是要会会在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