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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其实对于柯佳，亦未搞明白。获知乔某去了南京，且住进了医院，柯佳的第一反应是有种痛纠结于心，迫切地想见他一面，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住了院。她立马去了万洁那儿，明知她不会应允仍向她提出了去南京见乔某一面的要求。万洁自然不会答应，任她如何哀求就是不松口，甚至骂她被猪油蒙了心，竟对一个国民党特务动了真情。
逆反心理爆棚的柯佳无法忍受对乔某的思念，让小姨父替她弄了张机票，向学校请了三天假，飞到了乔某的身边，却未料竟遭乔某无情驱逐，心中的委屈和低落无以言表。她刚一飞回武汉，万洁的一顿劈头盖脸正等着她。都是年轻人，都曾为某个男人动心。因担心柯佳听不进劝阻，万洁找到她的学校，果不其然她向校方请了三天假，她还能去哪里？
其时，万洁已经进了柯佳小姨创办的幼稚园，在幼稚园附近租了一套小房子，以便于工作的展开和联络。柯佳回汉的当天晚上，万洁在她的宿舍堵住了她，直接把她揪到了自己的住处，关起门来一顿夹枪带棒的训斥，无视组织无视纪律，竟为了一个国民党特务铤而走险，她会建议组织将其开除。
在万洁狂轰滥炸的整个过程中，柯佳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甚至在万洁发出欲“将其开除”的威胁后，她也没认个错。在飞机上，她已经预计到了等待着她的种种后果，之所以保持沉默，并非出自某种抵触情绪，而是心中为一种极度的委屈所缭绕，自己为乔某所做的一切，不仅被其藐视，同为女人的表姐竟也如此毫不留情，爱一个人就这么难吗？
万洁对柯佳的斥责，以她的身份也仅止于说教层面，至于所谓的建议纯属威胁，毕竟她目前只是组织的外围成员，但以她无视组织的态度以及当下的情感状态，已不适合干地工，“开除”或许成真。
可遗憾的是，她自己目前也正处于无组织状态中，唯一的上线和联系人，只知他已脱离危险，却去向不明。
万洁所租的屋子，是一名国民党遗孀的物业，丈夫去世后靠他遗下的这幢屋子维持生活，也即俗称的公租婆。万洁租住在这幢三层楼房第二层最靠里的一小套，里外两间。外面一间稍大些，权作客厅待客，里面一间仅八平米，摆下一张床仅剩转身的空间了。万洁当初之所以相中这间屋，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幽僻且幽静，背向一片小树林，这里间小小的一方天地关上门外面完全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利于她收发报。
每晚八点，是万洁定时接收电台讯息的时间。王岩遇险及获救、尤其出了柯佳私探乔某这档事后，她每晚都定时守在电台旁，渴盼里面发出她急切获知的讯息，直至年关将近。
这天晚上，她正守候在电台旁，外屋突然响起敲门声。她刚搬来还没一个朋友或熟人，这个季度的房租已经交了，莫非是柯佳？好些天，这姐妹俩相互赌气一直没见面。
收好电台，她走到门口，问了声谁呀，回答她的依然是敲门声，一长两短，竟是她和王岩约定的暗号。
欢欣雀跃的她急忙打开门，却于瞬间后退一步，一大波的惊讶跃然脸上。
“我的天，怎么会是你？”
多年未曾谋面的凌剑飞一手撑在门框上笑望她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不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的万洁以手掩嘴没再往下说，今时今日的他恐怕再也不是什么军统特工了，若不然王岩也不会派他来接头。
“那已经是历史了，现在我是你的战友兼同志，不请我进去坐坐？”果然，凌剑飞亮明了他现在的身份。
俩人在客厅里坐下，万洁不由感慨万千道：“正所谓世事沧桑，当年的军统特工竟然成为了我一个战壕的同志，刚才简直吓了我一大跳。”
凌剑飞亦调皮地笑道：“当王叔让我来见你时，我也以为这种身份的转换会吓到你，果然。重庆一别应该有五六年了吧，你是否仍钟情于苦咖啡？”
万洁苦涩道：“多年没喝了，没那个条件。快跟我说说老王现在怎么样了？”
凌剑飞告诉她，基于王岩的身体状况，目前在某地养病，年后即将复出，他来就是通知她，于年后的某日参加王岩召集的一个见面会。
“见面会？什么意思？”万洁不解。
沉沉一叹的凌剑飞似乎不得已向她陈述了一个存在于武汉乃至波及全省范围地下党的严酷事实：自王岩被捕及至挂牌游街示众并传谣被杀害后，武汉及湖北省多个地区出现了脱党退党潮、甚至个别变节投敌的现象。在王岩的坚持下，省委敌工部决定召集各地区地下党负责人举行这样一个见面会，以正视听，提振士气。
万洁亦感慨，当初就觉得敌人来这么一手挺阴的，果然起到了一定的瓦解作用。
在凌剑飞临别时，万洁跟他提起了柯佳恋上武汉站保密局某人的事，想请示王岩，是否终止柯佳的组织关系。
凌剑飞隐隐猜到万洁口称的柯佳心上人是谁，便问了句，果不其然正是乔某，并没表示什么。
俩人第二次见面是小年后的某天，凌剑飞通知万洁见面会的具体日期。两个人约在某家咖啡馆，凌剑飞替万洁点了苦咖啡。喝着咖啡的万洁望着面前触手可及的凌剑飞，回想当年在重庆与他数次相会的场景，突然有种时空转换阴差阳错的感觉，让她对他蓦然生发了某种似乎不应有的心动。
瞧着她入神的模样，凌剑飞问了她一句想什么呢。
仓促间，万洁羞涩一笑，转移话题问他王岩对柯佳严重违反组织纪律的处理意见。
岂知凌剑飞竟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万洁不解，但接下去凌剑飞的答复却于她不啻天方夜谭。
凌剑飞微笑着告诉她，王岩的意见是原则上不反对不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