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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冬天的，乔某选了个好地儿——享誉武汉三镇的筱陶袁（后改名小桃园）煨汤馆，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的好兄弟。
他到时，凌剑飞还未到。店面不大，他找了个稍靠里面对门口的位置，点了一罐乳鸽汤自己先享用着。
紧急约见剑飞，完全出自情非得已。一份发给死人的电报，其所含的重要信息自不待言。虽然宣嘉伦手里没有密码本无法破译，但不排除他会根据揣测启用他自己的眼线去破解电文里所包含的谜团。
乔某所困扰的是，这份电报的出处是否四川？
抗战时期，共产党在四川、重庆培养囤积了大量的干部。战后，中共不断输出这些干部，逐渐成为各地地下党的中坚。去年，王岩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到武汉，壮志未酬把命丢在了这方土地上。继而，武汉地下党又遭重创，市委书记徐展晖血洒汉江。此际的武汉地下党急需补充一批干部，且欲重建地下联络、情报网，这批人会否来自四川？乔某依据发报人尚不知收报人梅方舟已亡断定其身处某闭塞之地，而多山交通不便的四川恰恰符合这样一个特点。
但这一切毕竟只是揣摩，也即他约见凌剑飞的寓意。
棉门帘一掀，走进一名中年男子。略略一看，戴副眼镜，蓄着鲁迅先生标志性的胡须，着一身市面上已不常见的棉长袍，颇像一个教书匠，似不相识。正欲收回目光，这人冲着他一乐，那眉眼不正是剑飞本尊么，看来上次见面送给他的那本化装术的书没白瞎。
乔某招手唤来堂倌，喊着让上一罐王八汤。凌剑飞边搓着手边坐下打趣道，还是老同学贴心啊。
王八汤端了上来，凌剑飞抄起汤勺便去罐子里舀汤喝，乔某喊了声小心烫，把自己喝了一半的鸽子汤推他面前说，喝我的，正好。
凌剑飞连着喝了几口，舒心舒意地喘了口气说，今儿天真冷，这汤喝得浑身暖洋洋的。
乔某遂说，既然暖和了，下面我说你听，然后将站里接收到一封发给死鬼梅方舟的电报以及自己的分析判断全盘托出。
他讲着时，凌剑飞尚算正常，他一讲完，凌剑飞就有些痴痴的了，手里喝汤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乔某敲了敲他面前的汤罐，他喝了口汤问道：“你最终的意思是四川方面会否派某个人或一批人来接替王叔和徐书记的工作，重建武汉地下网络？”
乔某点着头说：“除此，还有另外的解释吗？”
凌剑飞皱着眉头说：“我同意。至少在我来武汉之前，无论川东或川西特委根据地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也相对闭塞。梅方舟煞费心思在我党内埋下一颗雷，般般的地儿他还真看不上，只是目前我还未获知相关信息。当下的武汉地下党市委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暂由省委的某位领导代理，所以你的推断某个层面是成立的。”
乔某马上说：“既然这样，你这方尽快确定上面是否有这方面的安排，我呢想办法弄到这份电文内容，双管齐下，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密码本在你手上，你担心什么？”
“不排除宣嘉伦也有人卧底我方的可能性，他同样可以来个双管齐下，某种层面讲，我们现在是和他抢时间。”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你我各有消息第一时间联络。我先走了。”
“你慌什么，我还跟你叫了罐牛肉汤呢，你最喜欢喝了。你且喝着，我先走。”
“账付了没？”
乔某从大衣内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往他面前一推：“这里面是两千块，喝不死你。”说罢向门外走去，到门口了听见凌剑飞一声喊，伙计，结账。
欲想办法弄到电文内容，乔某唯有从郝静身上入手。那天就她一人当值，即便她没留底，但干她这行，对数字特别敏感。可是，她是谁呀，恐怕她还正等着自己上钩呢。
回到站里，正赶上饭点。走进小食堂，郝静、吴小非和文昭一桌，他往那边走着时扫了一眼，彭克己端着饭碗往门房里走去，宣嘉伦和麦昌没在，他坐下时随口问了郝静一句霍光呢。郝静回他一句，老大差他办事去了。
整个下午，不仅霍光没露个面，麦昌也没见人影。下班时，郝静一个人开着车走的，这让乔某从中嗅出了某种不寻常的味道，莫非宣嘉伦已然动起来了？
晚上在静室里，乔某怎也静不下来，所谓关心则乱，以前可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一晚上，他盼着家里的电话铃响，凌剑飞能有个信来，直到早上起床，也没听铃声响起。
一上午，霍光和麦昌均未露面，乔某的一颗心开始悬了起来。他二人是否奔了重庆？这事既然宣嘉伦不透露，他欲打听亦是枉然，务必尽快落实二人的去向。宣嘉伦于重庆执掌特务处经年，人脉宽泛，共党内有他的眼线并非不可能，若是麦昌和霍光奔了重庆，目的显而易见，欲在川境内截杀共党或派往武汉的人员。麦昌和霍光均为生于斯长于斯的重庆通，以他二人的能力和手段杀死几个共党，几近不费吹灰之力。
一份发给死人的电报，乔某持有密码本，无法拿到电文；宣嘉伦执有电报，却缺失密码本，二者唯有靠揣摩大致确定电文内容，在指向基本明确的情形下，谁先行一步，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但这仅是自己的揣测，若判断有误，闹出个不大不小的乌龙，糗死。
午饭时间，仍未见麦昌和霍光露面，而郝静权当没事一般跟他和吴小非、文昭打着哈哈，令乔某意识到，自己也必须得动起来了，设法逼宣嘉伦一下，以确定麦昌和霍光二人的行踪，或可谋得一种后发而先至的效果。
饭后，乔某藉散步之名，就在距武汉站不远之处的一个公话传呼点上给凌剑飞去了一个电话，让他闹点动静出来，稍微大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