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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着代号“飞剑”（凌剑飞）发来的电报，老莫心里只觉着太过滑稽太过荒唐太过愤怒直至无语。两天前才经由特委的三名正副书记以及组织部长和干部部长定下由自己出川前往汉口担任中共武汉地下党市委书记一事，竟至一份发给死人的电报或已泄露。
“飞剑”的分析和质疑不无道理。梅方舟死了近一年，会有谁给他发报？梅方舟之死就连老莫本人也未知，足以说明大旌山与外界的封闭状态到了何种境地。内战以来，国民党军队对大旌山我根据地所实施的围困策略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能打他们也早已打进来了，既然打不得，那就困，直至困死，也因此造成了大旌山与外界的隔绝。
保密局在大旌山或有卧底，不足为奇，但能渗透到高层这一层面，则是老莫万万难以置信的，也因此，他存在着一种侥幸的主观认为，“飞剑”或许危言耸听，毕竟他的判断源自毫无证据支持的揣测。
保卫部部长老狄却对此持反对意见。他的依据是此前王岩出川赴汉，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报泄密情况，结合这次的泄密，绝非偶然。作为搞保卫工作的，秉承一个准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莫便发怒了，既然你是搞保卫工作的，你就给我交出这个人来。
老狄作难地说，固然失职，但你这是为难我了，也足以说明这个人隐藏至深。
老莫亦无奈地说，那咱们也不能凭借这种捕风捉影的信息，阻碍我出川赴任吧。
老狄苦笑着说，我可没那个权力，但可否暂缓？容我筛查一番，待挖出这个人……
老莫气愤地打断他的话，那要到猴年马月？不管了，你尽快安排我出川的时间和路线。
老狄断然道，不行，此事务必得通过韩书记和金书记……
老莫挥手一指，那你去呀，我看他们能拿什么来说服我。
就在俩人争执不下之际，“飞剑”关于麦昌秘密入川的第二份电报到了。老莫审视着电文，颇有些颓丧地说：“既然宣嘉伦作出了如许安排，看来此事板上钉钉，的确是消息走漏了。”
经与第一和第三书记碰头，这两人亦对泄密源出自哪里一头雾水，但若要保卫部长老狄在短时间内挖出这个毒瘤，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态固然严重，却不可草木皆兵，上级的命令必须坚决执行。第一书记指示老狄，即日安排老莫经秘密小道出川，查找内奸的事可暂缓一步，决不能因噎废食。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老莫于当晚经由秘密小道出川。
回到家中的老莫吩咐妻子夏荷替自己收拾行李。夏荷说，第一书记的妻子晚上请吃饭，当做给他践行。
“践什么行！”心情不佳的老莫吼了她一嗓。
“你不走了？”夏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谁说不走了？就是不要什么践行。”心绪烦躁的老莫推开妻子往外走时，看着她不悦的表情，脑海里的某处被蓦然触动。泄密一事如若将几位高层排除在外，会否是他们的身边人，家属或警卫——这是极有可能的。
他抬脚向外走去准备找老狄谈谈，门外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呵斥声，好像是警卫班长在斥责谁不该喝酒。他遂朝那边喊了一嗓，谁在那大呼小叫的。
人影一晃，警卫班长跑了过来向他行了个礼报告称，副班长小周刚才不知跟谁喝得面红耳赤的，太不像话了。
喝酒——？这可是犯纪律的事。老莫朝还呆在树林里的小周招了招手。红着一张脸的小周畏畏缩缩地过来了。
老莫问他怎么回事。小周吞吞吐吐地说，不是要走了吗，和一个同乡告个别，非拉着在老乡的小饭馆里喝顿酒，就喝了一杯。
应刚才的灵感而触发某种警觉的老莫遂问他是个什么样的同乡，是否跟他说了要出川的事。
小周不怎么确定地说，大概提了一嘴吧。
老莫申斥他一句，这次你就不用跟着去了，然后让警卫班长把保卫处长老狄叫来，让小周跟他说去。
老狄来了后，老莫将小周交给他，返回屋里。过了会儿，老狄敲门进来了，说已经让人把小周的那个同乡盯住了。这人是警卫连的一个排长，的确是小周的同乡。老莫拢着他来到屋外，将刚才自己刹那间的灵感告诉了他。老狄虽然一惊，却也认为不无道理，但如何查却是个问题，且不能逼着另两位书记和组织部长、干部部长承认向身边人泄露了老莫将要出川的消息吧。
老莫看了他一眼，他忙举手发誓道，我向党中央保证，绝对没向任何人透露这个消息。
老莫摇了摇头说：“这事就麻烦了。只能说明我们的保密意识太差劲。但你也不能置之不理吧，这是你份内事，所有人全都给我摸排一遍”
接下去的时间，老狄把警卫班的人召集到了一块儿，让班长率领三名战士作为前锋先行一步探路，余下人等由他亲率于凌晨出发，宁舍自己也要保证莫书记安全抵达重庆。
晚饭的钟声敲响了，第一书记的妻子亲自来请老莫去家里吃饭，老莫正推脱着，老狄突然跑了过来，从他的神色上看好像出什么事了，老莫就让第一书记的妻子先回去，自己稍后就到。
人刚一走，老狄便说，出川的计划恐要更改。老莫让他痛快点。他告诉他，就在刚才，小周的那位同乡，警卫连的那个排长骑上马往上屋湾方向去了。上屋湾有保密局重庆站的一个联络点，保卫部门盯它很久了，一直没动它。
老莫马上敏感道：“你的意思他就是那个泄密人？”
老狄斟酌着道：“不确定。至少我认为他并不具备获得第一手情报的条件，或者是那人的同党，也或者单纯是宣嘉伦这条线上的人。我倾向于后者。
“逮他？”
“不逮。或者我们可据此做个局。”
老狄的小眼睛在暮色中闪着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