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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七点了，霍光才匆匆赶来。
乔某注意到，当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时，郝静便有所期待的向门外瞄去，可当霍光进来时，两个人的目光碰触了一下，又都瞬间闪了。
霍光一进来便对乔某连声说着对不起，接下去就喋喋不休地说如何忙如何累，忙得焦头烂额，累得站着都能睡着，有意无意在掩饰着什么。
心里觉着好笑的乔某示意柯佳替他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上，这才堵住了他的嘴。郝静适时地起了身，说不早了，该回了，嘱咐乔某好生歇着，明天再过来看他。
乔某万没想到，柯佳也同时起了身，在郝静预备向外走时，她很突兀地问乔某，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心里瞬时一冷旋即又揪着一痛的乔某只得强作欢颜说，我能蹦能跳能吃能喝的，用不着你陪，回吧，明天还有课要上，然后嘱托郝静一定要把她送到家。
皱了下眉头的郝静分别看了他和霍光一眼，揽着柯佳走了。
见乔某面色不好，霍光没话找话说：“你家这位小柯还真有个性。你不是让静静每天开车捎她上班吗？她情愿花钱坐黄包车硬是不肯。我知道，她是不想沾我们这号人的边，可是……”
乔某一下就发作了：“你还有完没完？一来就叨叨个不停。起来，陪我出去一趟。”
懵里懵懂的霍光忙起了身，问他大晚上的，要去哪。
乔某没好气地拎起床头的换洗衣服说，你没闻着我一身的臭味吗？
霍光忙替他拎过包，说自己也好久没洗澡了，正好。
临出门，乔某让霍光拎上郝静带来的水果，霍光问他干嘛，他说，我和你副手的病房挨着，你就没打算进去瞅他一眼？
霍光拎起水果哼了声说，听说他的一条命是你救下的，捎带挨了这一枪，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来到彭克己的病房前，门关着，霍光正欲推门，被乔某伸手拦下。里面，彭克己躺在床上，露出半边光膀子，小娥正拿一块毛巾替他悉心揩拭着。乔某的眼睛一暖，一颗心却在往下沉着，似看不下去的扭头便走，被霍光一把拉住悄声说，眼欠了吧，真该让你那位学着点。
或许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里面，传来彭克己的一声喊，谁呀，鬼鬼祟祟的。
霍光推门而入，你说谁呢。
彭克己赶紧抱拳致歉道：“对不起，没想到你会来看我，还有乔科长，自己也伤着呢。”
突然间，小娥把手里的毛巾随手一扔，“嗵”的一声朝乔某跪了下去，惊得他连忙抢上一步伸手欲扶未扶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仰面望着他的小娥眼里的泪滚滚而落，声音哽咽道：“恩人，这一拜你必须得受，你不单单是救了克己一条命，也救了我娘俩，救了这个家呀！谢谢，谢谢！”
手足无措的乔某口不择言道：“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你快起来快起来呀！”
霍光语含机锋道：“你会不会说话？有这么举手之劳的吗？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乔某吼他一句“闭嘴”，几乎哀求着对小娥说：“嫂子，快快请起，没多大个事儿。”转而朝彭克己吼一声。“你说句话呀！”
彭克己抱拳以礼道：“乔科长，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找兄弟的地方言语一声。小娥，就别难为乔科长了，起吧。”
这小娥硬是磕了三个响头才起了身，呜呜咽咽道：“这年头像乔科长这样舍己救人的人早就绝种了，更何况克己一再为难你，怎么谢都不为过啊！”
霍光把手里的水果往彭克己的床头一扔，又刺了他一句：“兄弟，我可记着你刚才说的这句话了啊，你的命是乔少一条命换来的。”
乔某一把拽过他，分别朝彭克己和小娥点了个头说要赶着去洗澡，就不多陪了。说完，狼狈的鼠般蹿去。
一出房间，霍光便指着乔某爆笑不已，搞得像是自己做了啥亏心事似的。
向来洒脱的乔某竟有些扭捏地说，我一个大男人哪受得一个女人又跪又拜的，尴尬死了。
霍光遂感慨道，但愿好心有好报吧。
医院附近就有家澡堂子，乔某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剥光了，身子一滑进大池里，就嚷了声“真舒服啊。”对于他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出身的人，一个多月不洗澡，那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想像的事情。
俩人泡了一会儿，霍光让乔某背过身去替他搓背，忽然无由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啊，堂堂的乔少今天也落到我一般的田地。”
“你这个也是个啥意思？”
“你就别跟我装蒜了。好歹你也是死里逃生的人了，你这位夫人怎么能这么对你？”
“你少跟我混淆概念。你的郝静跟我的柯佳是两码事，不可同日而语。说说吧，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僵了这么久。”
“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还是想想怎么哄哄你的小亲亲吧。”
乔某翻过身来让他搓前胸。
“这么跟你说吧，你和郝静属于同类人，有些事讲开了也就无所谓了，根在你这儿。”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一双眼睛，你不说，我也懒得理。但柯佳不同，她是一个负有正义感的人，我和她的矛盾属于政治层面，结了就难得解。”
“那你就解呗。”
“除非我脱了这身皮。”
“有这么严重？”
“你刚才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这下好了，咱俩成了难兄难弟啰。”
“少扯上我，我的老婆我搞得定。倒是你，有些时候，有些事，人往往出于逼不得已。”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都没搞明白的事，我凭什么知道？但至少我看得出，郝静对你是真心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记得刚才在来的路上有家小酒馆，要不要喝一杯？”
“嗬，你小子几时学会了借酒浇愁？行，我请客，说好了替你接风的，只是没想到在这样一种落魄的情境下。”
借酒浇愁？那是太小看乔某了。柯佳今天的表现太不专业了，他是顺势而为把她推到自己的对立面，把她摘出来，以降低她日后将可能遇到的风险。
当然，他的一颗心也确实被她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