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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乔某把车泊好，刚一进屋，电话铃声骤响，把正准备去冲凉的柯佳吓了一跳，回身用狐疑的目光往乔某脸上瞧了一眼。乔某自然读懂了这一眼的意思，怀疑自己把电话号码给了忻瑶，人迫不及待地打来了，他遂戏谑地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柯佳再怎么在意，当然不会上他的当，鼻孔里一声哼，扭扭着腰肢进了浴室。
这边厢乔某拿起话筒的瞬间，像触电般一下拿得远远的。
“你死哪去了？”是凌剑飞，乔某也料到是他。站里有什么事，车载电台里早通知他了。
真是跟谁像谁呀，和章唯一样的口气，乔某摇摇头让他有事说事。
老莫从四川搞了一批抗战时期遗留下来的高射机关枪和高射炮，通过走私渠道运到了汉口六码头，尚未起岸被缉私队查扣了，打点了相关关系后，准备取货时，突然又冒出了一个下家。
“这是明着想吃黑。你查一下是个啥路数。”凌剑飞最后说。
“很急吗？”
“十万火急！知道我打了多少趟电话吗？”
“你是让我每天什么也不做，就坐在电话机旁专门等你的电话是吧。挂了，我这就给你打听去。”
乔某接着拨了个号码，是王彦东的。把情况跟他一说，他说这个事他大概知道一些，但不是他经手的，不过，他跟乔某说，这事显然涉共，劝他能不管最好不管。乔某说，朋友所托好歹得给个回话。王彦东倒也爽快，说那就明天中午你请我吃大餐。
乔某说：“干脆过早一块儿请得了。你可别敷衍了事，这可是我过命的朋友交办的。”
王彦东打着哈哈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好了。
他的确是打算随便过问一下交差了事的，概因这个缉私队长是个不好相与的货。原侦缉科长另谋高就，盯着这个位子的人不少，其中就包括同属侦缉科辖下的刑侦队队长他本人和缉私队队长高天鸣，且高天鸣资格比他要老，年龄亦足足大了他上十岁。最终他坐上了这个位子，且要领导高天鸣，这个账应该谁都会算。
所以，当高天鸣走进王彦东的办公室，一见到他就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在他看来，这个位子本属于他的，受差遣的人应该是王彦东而非他。也因此，王彦东上任几个月，他极少进这间办公室，而王彦东非要紧事也从不宣他，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一大早，王彦东派人宣高天鸣过来欲打破这种默契，他就基本料到是怎么回事了，既然求到他门下，他的语气自然也就不那么善了，进门就给王彦东鞠了个躬。
“科长大人，听说您找我，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而王彦东既然是“求人”，姿态自然得放低些，连忙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嘴里说着“高队长，你这不是折辱晚辈么，快快请坐，我这就给你泡茶”，被高天鸣伸手拦下。
“王科长无须客气，在下可担待不起，有事但请明说。”
王彦东硬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一副求教的姿态说：“我有一朋友托我个事，说是日前查扣的那批军火有了变数，想打听一下是哪路神仙。”
高天鸣“哦”了一声，稍稍斟酌后道：“是这个事啊，看来你这个朋友有点儿来头。不过呢，王科长，我想奉劝你和你那位朋友一句，不蹚这趟浑水为好，这边的来头恐也不小，你呢，尽管拿你的红利就是。”
一上手就碰了个不大不小的硬钉子，这是既要堵王彦东的嘴，又要显他的本事，王彦东又岂肯落这个下风，口气遂也硬了起来说：“说的也是，但吃黑总也要掂掂对方的分量对吧？人家既敢在这个风口上搞这个营生，没两把刷子你认为可能吗，这个亏要吃也得吃在明处，而我好歹对朋友也有了个交代，你说是吧？”
高天鸣似没料到他一下变得如此强硬，遂也见风使舵道：“既然科长硬要插一杠子，自是不想得罪这位朋友，在下也只有成全，那对方的意思……”
“不是对方，而是我想先见见这位真主，或者从中做个调停，你好我好大家好。”王彦东说。
“这个……恐怕不是你一人所能为的，也非我能做得了主的。”或许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位新任科长，高天鸣面现犹豫之色。
“我做不做得到是我的事，但这个人我相信你能约得到。我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权衡两者间的关系，以利于你我进退有据，明白了吗？”王彦东煞有介事道。
“既然你执意要蹚这趟浑水，那我就试试。”高天鸣说。
“不是试试，而是必须。此事攸关你我还有局座的利益甚或仕途，马虎不得。”王彦东断然道。
中午，王彦东在一家小餐馆如愿吃到了乔某的“大餐”，将与高天鸣会谈的经过一五一十向他做了个交代。
乔某当即变了脸，责怪他不该擅做主张约见对方，或将事情拖入一个死局。
岂料王彦东嗤之以鼻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彼在暗，我在明，最为忌讳被人牵着鼻子走，除非你那位朋友是共党方面的人，不敢将此事摊在台面上。”
“这事还能摊在台面上？”乔某脸上的确一副懵懂之态。
“我指的是道上的台面。这事乍然一看就是吃黑。吃黑分三种，黑吃黑，白吃黑，黑吃白。后一种可能性可以排除，但到底是黑吃黑呢还是白吃黑，现在还分辨不出，要想搞清楚，那么约谈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别被人黑了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岂不冤哉？当然还有一种情况，这纯粹是个陷阱，你的那位朋友或朋友的朋友不敢露面，这批货就此易主，那就形成了事实上的白吃黑，这种事以前就曾发生过。”
酒菜上来了，王彦东吃得津津有味，乔某却味同嚼蜡。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事若是陷阱，就成了个死扣，凌剑飞甚或老莫非疯了不可。
两人约定，有了确切消息后，王彦东电话通知乔某。但乔某强调，不得用他的个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