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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郝静的确没有瞧出夏荷那怪异的一眼是啥意思。豪威饭店事件后，宣嘉伦曾对她讲过，短时间“内线”恐怕没有什么动静，但她每天早上还是得去点个卯。早上过来时，她去杨树洞那儿瞅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她回转身从菜场正门进去顺便买点儿菜，一眼便看见了夏荷，她准备靠过去时，却被夏荷的那一眼给整蒙了。
你可以当我空气不理我，也可以笑一笑或点个头，斜眼往下面来这么一出，几个意思？一瞬之后，她突然一下想明白了，是否示意被人跟踪了？否则无从解释。
开车回到站里，她第一时间去了宣嘉伦的办公室，把遇见夏荷的情况说了，然后问，她那怪异的一眼说明了什么，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宣嘉伦赞她一个“聪明”，告诉她，这是跟踪术的一个术语，暗指身后有尾巴。
郝静自然一惊：“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暴露了？”
宣嘉伦摇了摇头说：“若是暴露了，她根本不会出现在你眼前，省得牵连到你，或者就此永远消失。豪威饭店事情一出，共党肯定意识到内部出了问题，这仅是一种甄别手段而已，但同时也说明，她被怀疑上了。至于怀疑到哪一个程度，这倒是我务必尽快弄清楚的。明早你可以睡个懒觉了。”
“什么意思？”郝静不懂。
“刚才还夸你聪明来着，怎么一下子又糊涂了。”
“你要亲自跑一趟？”
“傻丫头，看破不说破。你呀，还是欠些火候。”
“我巴不得你天天跑呢。”郝静咯咯笑着跑出了办公室。
这是一个阴冷的早晨，在距菜场正门约二十米处，几个姑娘嫂子一字排开，地上摆放着装有鸡、鸭蛋的篮子，一个个手拢在袖子里叫卖着“卖鸡蛋鸭蛋咧。”离她们约三米处有个身穿棉猴戴着顶瓦片破棉帽的老汉也在卖鸡鸭蛋，屁股上垫着块砖头，一声不吭的嘴里叼着根旱烟袋滋滋的抽着，一双眼睛间或不经意四处瞄瞄。
堂堂一保密局武汉站少将站长在这儿卖起了鸡鸭蛋，这要让乔某那班人瞧见了，还不笑掉了大牙。
远端，夏荷那尚算苗条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一双警觉的眼睛扫描着视线所及范围内的所有人等，突然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宣嘉伦，微微一愣之后颇为欣慰地笑了。
夏荷先是越过宣嘉伦走到那堆姑娘嫂子们跟前，拿了枚鸡蛋晃了晃，问了价钱后摇了摇头，再返身来到宣嘉伦跟前，同样拿起一枚鸡蛋在手里晃了晃，问他鸡蛋怎么卖。宣嘉伦说了个低于那些姑娘嫂子的价钱，她高兴地说，等买完菜再过来。
宣嘉伦原地等了约二十分钟，夏荷从菜场里出来了，直奔他跟前，拿起一枚鸡蛋对着天空照了照，低声问，有人跟着吗？
“有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路跟着，现在在你身后二十多米七点钟方向。”
“凌剑飞搞的鬼。”
“什么时候的事？”
“豪威事件发生第三天，有十来天了。”然后稍微提高了嗓门。“老乡，我多买点儿还能便宜些吗？”
“大姐，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不信你打听去。”接着皱了皱眉头。“他那是第一次露面吗？之后又来过没？”
“没有。昨天老莫跟他通了个电话，似乎今天有个行动，还是军座那帮人，时间地点均未定，真假也难定。我认为只要钉牢军座即可。”
“他们都未定的事，就暂且不用管了，基本是个局。仅针对你一人？”
“不止。”
“这样就好，他们自然意识到这是一次泄密事件，寻常的甄别手段而已。但既然凌剑飞公开露面了，对你绝对不是好消息，我会尽快拿出一个对策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宁可放弃也不可以身犯险。”
夏荷每拿起一枚鸡蛋都要在手里晃一晃，还要对着天空照一照，颇像一个勤俭持家的主妇。
“说到泄密，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几次行动都铩羽而归？考虑过你们中间是否存在一个泄密者？”
“正在调查中，已经有了个嫌疑目标。凌剑飞的突然现身，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会加快我们的甄别进度。”
“希望不要再次令我的努力付诸东流。”
说话间，夏荷已经挑了十多枚鸡蛋放篮子里，起身付钱时，趁宣嘉伦找零不注意，从他篮子里偷了一枚鸡蛋揣进兜里，脸上那个得意，谁能看得出是保密局一特务？
夏荷走后，“尾巴”马上跟了过来，在经过宣嘉伦身前时，看似不经意地瞄了他一眼。就为了这一眼，宣嘉伦直至篮子里的鸡鸭蛋全都卖光了才敢起身离开。
落实了夏荷的被跟踪仅仅出自一种甄别手段，宣嘉伦这一早上挨场冻也就值了。但凌剑飞的蓦然现身绸缎庄，对夏荷将是一个很大的麻烦，他必须拿出一个妥善的对策，具体的执行人仍将落在不愿归巢的孙维正身上。
据医生说，那一啤酒瓶把他砸了个三级脑震荡。郝静去见过他两次，一向就满打鸡血的他躺在床上见到她就直嚷嚷头晕。可手上无可用之人的宣嘉伦，亦只能腆着脸找上门去。
孙维正开门见是他，扶着额头讽了他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叹了口气的宣嘉伦接了一句：“我若说是凌剑飞逼着我来的你信不信。”
孙维正毫不意外地说：“我想也是。怎么办他，你说，我正寻思着怎么报这一啤酒瓶之仇呢。”
宣嘉伦将夏荷当下所遇到的危机说给他听后，他立刻道：“这娘们目前对我们的作用是无人可企及的，我几乎把宝押在她一人身上了，少她不得。”
宣嘉伦便道：“那依你的意思，就留凌剑飞不得了？”
“别无选择，必须办了他！”孙维正斩钉截铁道。
宣嘉伦似也下了决心：“那就办。我把武昌组从未在这边露过面的人全调拨给你。乔某那头，我会找人把他盯死，一旦他有什么异动，索性一块儿办了，管他证据不证据的，杀无赦！”
“最好给我打残了留着，我要亲手宰了他！”说到痛快处的孙维正头也不晕了，一对阴森的眸子里闪着地狱般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