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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的雨，昨夜就开始下了，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孙维正等于是躺在雨里了。
今天是霍光的“头七”，郝静会来，文昭和吴小非也会陪着她，有一个人也应该会来，不，是一定会来。
昨晚很晚了，孙维正一边喝着酒一边擦着他那支狙击步枪，最后将一粒子弹压进弹仓里，举起枪做了个瞄准动作，享受着一枪洞穿乔某脑壳的快意。电话铃蓦然响了，他以为又是宣嘉伦。傍晚那会儿，宣嘉伦就来过一个电话，确定他要去霍光墓地，问需不需要派些人协助。他说，不需要，狙击本就是一个人的活，人多反而打草惊蛇。
他拿起话筒，刚喂了一声，传来的竟是乔某的声音。
“在家呢？”
他没有吭声，因为意外，这个电话只有宣嘉伦一个人知道。
“明天是霍光的头七，我会去，估计你也会去，提醒你一声，要藏好了。”
然后就没声了。
能查到自己的电话，不稀奇也不算本事，重点是他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心理战？我老孙不是吓大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过来了，雨点打在雨衣上很讨厌，会对今天的行动产生不利。在选择最佳射击位置和角度时，距霍光墓地三百米左侧方有个小山坡，有处灌木丛挺适合，他卧下去时，胸部被什么给硌了一下，他摸到手一看，是块核桃般大的小石头，问题是它不是“长”在地上的，而像是谁特意放在这儿的。
这个位置倒是不错，却因为头顶没个遮雨的会影响视线。他接着挪到了墓地正面四百多米远一棵大树下的草丛里，位置角度俱佳，叶子已然长齐的大树就像一把伞一样，替他遮挡着雨。可就在他躺下去时，腹部又被什么给硌到了，闪开身子拾到手里，竟然又是一块核桃般大的石子。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哪有这般巧的事。转而一想明白过来，定然是乔某在装神弄鬼，在他之前勘查过适合狙击的几个点。
这样一来，凡是具备狙击的点，乔某应该都曾光顾过，他是断然不能在这些点上设伏的，否则就成了乔某的枪靶子。
最终，他选择在墓地右侧五百米面向陵园入口的一棵树下作为狙击点，虽不是最佳，但也在有效射程内，且适宜多个选项，既可在墓地前，亦可在乔某进入陵园或离开时发起狙击。
八点十分，三辆轿车出现在陵园入口处，孙维正的枪口迅速作出调整。三辆车内的人分别下车，但就在这一刻，他有些傻眼了。下车的人均撑起了手中的伞，且都是黑色的大号伞，除从两个女人小一号的皮鞋上可分辨出是女人外，其余的男人们被伞遮挡住脸面根本看不出谁是谁，这令他的一颗心瞬间透凉。
所谓细节决定成败，孙维正几乎什么都考虑到了，却疏忽了雨具会给他的行动所带来的阻碍。怎么搞？他只得睁大了眼睛，从那些男人们的体型和动作上去分辨谁最有可能是乔某。
许是从最初的悲哀中缓过神来，在文昭和吴小非诸人在霍光的墓碑前摆上些鲜花食物等供品后，郝静从食盒里取出一碗尚有余温的白米饭端端正正放在了墓碑正中央，学着以前从老人那儿沿袭下来的习俗，口里碎碎念着，小光啊，在那边别委屈了自己，要吃饱吃好，想吃什么了，托个梦给我，我给你做给你买。可念着念着却又哭了起来，对身边的文昭说，我怎么也没想到才四十岁就送走了最心爱的人，说着这些从来没想过要说的莫名其妙的话。
文昭遂劝解道：“这些话可别瞎说，老霍在那边听见了会说你不诚心的。”
郝静呜咽着道：“我管他听不听得见呢，我只想他回来。”
吴小非叹一声道：“再也回不来了，梦里去见他吧。”
望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郝静神思恍惚道：“这几天睡觉前我都想着他会托梦给我，可一直没梦见他。他怎么能那么狠心？”
她收回的目光透过纸钱烧的袅袅烟雾，看见陵园入口走进一个人来，打着把伞，看不清模样，但从身形上看，她忙拽了文昭一把问，你看那人像不像乔少？
文昭和吴小非连忙放眼看去，距离有点远实在看不清楚。文昭说，好像有点像。吴小非却说，你哪里看得出像？一厢情愿罢了。文昭也说，可能吧，即使他能来想来，也要考虑到孙维正的枪口正等着他呢。
郝静伸手一指：“你们看，他朝这边走来了，会是他吗？”
文昭忙把她的手拽了回来说，别瞎指，说不定孙维正正瞧着呢。
其时，孙维正的注意力过于集中于墓地这方，确实没看到陵园入口走来一人，也确实因为郝静的这一指看见了这人，他的枪口随之移向这边。从个头和身形上，这人貌似与乔某相像，但因其头部掩藏在伞内，他无法准确一枪命中，若选择其胸口，却又顾忌其像上次一样身着了防弹背心，这一枪打出去若要不了他的命，其后果反遭致对方的狙击手爆了自己的脑壳，这样的赔本买卖他可不做。所以，他的手虽然扣在扳机上，却不敢贸然扣动，直至目送这人走进墓地那一群人里，当看到那些人围成一圈将这人围在当中时，方才确定其就是乔某，然悔之晚矣。
当一步步走近郝静和文昭、吴小非的乔某稍稍移开遮挡着面部的伞露出其真容时，郝静不由惊骇地伸手掩了嘴，而文昭和吴小非则同时朝他边大喊着“快跑过来”，边双双迎了过去，其余人也瞬间清醒过来纷纷冲了过去将乔某围在了当中。
乔某一边伸手接过激动不已的郝静伸出的手，一边说：“没事，孙维正不敢轻易开这一枪的。”
接着，一把拥住了郝静，哽咽声声道：“静姐，对不起，对不起！”而郝静则嚎啕大哭着一边捶打着他的胸脯一边喃喃道：“你赔我的小光，赔我的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