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掳

牛语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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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即殿顶上传来一记对掌声,数百片破旧房瓦被掌风卷荡而起,又似漫天冰雹般呼啸飘落,没等坠到地上便砰砰连声炸成齑粉。

    过了一会儿,耳边又听斗笠人说起六月初六楼兰会盟的事情,大魔尊问道:“仙林四柱准备如何应付此事?”

    杨恒甫闻这多不为人知的内情,心头震撼不言而喻,焦灼道:“我可不能傻乎乎地坐以待毙,必须赶紧想办法逃走。”

    看见阔别数十日的同门和小夜,杨恒心中温暖,性起之下上前给了每人一个大大的拥抱道:“我不在的这些天里,你们有没有闷得无聊?”

    就听“砰砰啪啪”掌声不断,电光石火间大魔尊已与藏在殿顶上的人斗了十余个回合。

    又听他继续说道:“会上盛霸禅提出先发制人的策略,意图集中全力发动突袭,先剿灭了灭照宫,再回过头来对付魔教。原本各派首脑对此提议多不以为然,可厉问鼎与南宫北斗结盟和神会宗长老袁长月惨死这两桩事,却令情势急转直下,各派隐然有了共识,很可能近期就要对排教下手,先打击灭照宫的周边势力。”

    屋外一开,明灯大师将两只大手在袍袖上使劲蹭了几下,满嘴酒气地笑道:“嗯,没缺胳膊没断腿,运气不错呀!”

    拔身而起的大魔尊宛若一支羽箭激射向殿顶,右掌红光喷薄而出,“砰”地一声炸开个方圆过丈的大窟窿,登时沙石瓦砾簌簌坠落,尘土劈头盖脸洒在杨恒的身上。

    小夜等人早听着了杨恒回山的消息,一个个站在门外翘首以盼,远远望见他走了过来,纷纷快步迎上叫道:“真源!”

    “哪里啊。”杨恒眨眨眼,笑侃道:“我在大老远的地方就瞧见真禅身边站着位清丽绝俗的小仙子,心里正感觉奇怪法融寺怎地又多了位美女?等走近一看才发现,居然就是咱们的小夜姑娘。唉,女大十八变,可不是越变越漂亮吗?”

    大伙儿进屋落座,七嘴八舌问起杨恒这些日子的遭遇。杨恒捡些不相干的事情说了几桩,却没提邂逅石颂霜和石凤扬的事,更不说他明日就要去面壁一年。

    然而眼角余光望见的,并非是真禅又或真荤的脸,而是一个面蒙黑纱巾的斗笠人!

    倒是作为昔日当事人之一的大魔尊前事尽忘,对此毫无反应,继续问道:“以你的推测,四大名门是要暗地里出动卫道士襄助匡天正,扫荡排教了?”

    明灯大师苦笑一声道:“这可有点难……比砍了他们两人的脑袋还更难一点!真源,我捱过霜儿一刀,所以很清楚亲人间反目成仇拔剑相向的滋味是如何的难受。你该懂得,杨惟俨虽囚禁了令尊,但未必就有杀他害他之意。”

    他的声音沙哑含糊,饶是杨恒耳力犹在,仍无法辨别出此人的嗓音。

    杨恒听着两人的对话,无不涉及四大名门的最高隐秘,一时也忘了自己的境遇,焦急道:“不好,云岩宗出了这么个大叛徒,哪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难逃杨惟俨的耳目。将来两家一旦发生冲突,云岩宗哪有不吃亏的道理?”

    真禅做了个午睡的姿势,真菜却笑道:“师父早醒了,我刚才路过禅房门外,还听见他在里头偷偷喝酒发出声响。”

    杨恒一省,急忙平复心绪起身开门,就见真烦等人已来到院中,一见自己便笑嘻嘻地说道:“好小子,不声不响就丢下哥几个自己云游天下去了,没义气!”

    真诚从袖口里取出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纸包,拿在手里晃了晃道:“瞧瞧,这可是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今晚咱们就以茶代酒好好聚聚!”

    想着自己一家所受的苦难,尽皆由此而起,杨恒的心中不由掀起滔天巨浪。

    正感黯然神伤,忽听禅房外小夜欢快的声音招呼道:“大师,你们聊完了么?真烦、真诚还有真刚师兄都来探望阿恒啦!”

    斗笠人回答道:“据我所知,仙林四柱已接纳祝融剑派入盟,但盛霸禅等人担心云岩宗趁机坐大,进而掌握盟中大权,因此只肯让匡天正以‘四大名门之友’的名义加入,对此明镜师兄亦是无可奈何。”

    晚间他悄然离了金顶禅院来法融寺寻找杨恒,哪知刚到寺外,就瞧见一个斗笠人腋下挟着杨恒直奔出寺,往山下御风行去。

    大魔尊一声低哼,拂袖荡开砸落的砖木,从殿顶飘下,正落在杨恒脚边,借着月色,杨恒看到她脖颈上的血气一闪而逝,显然方才的掌力对击并未占到便宜。

    杨恒学着佛门高僧的模样双掌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那大殿的屋顶年久失修,终于承受不住两大高手浑厚的掌力催压,蓦地爆发出一声巨响垮塌下来。

    杨恒待他坐定,接着道:“我听严姑娘说,杀害她娘亲的凶手也是一群脸戴银色面具的黑衣人。他们的目的并非是找你报仇,而是冲着石剑圣手中的一篇仙林绝学而来,是想利用严夫人要挟他老人家。”

    就听一名女子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只一天的工夫就抓到了杨恒,阁下办事果然得力。”

    庙前的青石阶上长满杂草,斜斜地开着一丛形似骷髅的奇花,杨恒一望之下竟有八朵,赫然醒悟道:“骷髅令——这里有灭照魔宫的人!只是杨北楚身为灭照宫首席护法,当年在我家门外用的也不过只有七花骷髅,难道庙中人的身分比他还高一筹?”

    明灯大师却不知去了哪里,并未与众弟子同乐。旁人只当他不愿在场拘束了大伙儿,可杨恒心知肚明,这位将内心痛苦付之于明月美酒中的法融寺主持,显然碧螺春茶散发的芬芳远不如山下坛中美酒那般令他开怀。

    杨恒记起空照大师也曾说过,希望自己能趁六月初六楼兰盛会之机,与杨惟俨私下会面,无奈一想到娘亲的境遇他心里就生出强烈的抵触及反感之情,说道:“我不想见他,除非先放了我爹,然后认错赔罪。”

    因晚上各人均有功课要做,故此掌灯时分大伙儿便早早散了。杨恒将真烦等人送出法融寺,径自回屋。

    斗笠人颔首道:“是,不过他们不会公然出手,而是要利用祝融剑派打着报仇雪耻的旗号,攻打排教设在龙虎山的总舵。”

    当下众人簇拥着杨恒走进法融寺,来到禅房外叫道:“师父,真源回来啦!”

    杨恒顿时连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却雪亮道:“拈花指,萨般若真气,他是云岩宗门下!”

    斗笠人淡然道:“尊驾多心了。其实别说一般人不知道,就连四大名门中的长老耆宿,真正了解其中内情的也屈指可数。”

    杨恒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任由着斗笠人挟着自己往山下行去,心中惊怒交集道:“他是谁,为何要暗算我,要带我去哪里?”

    杨恒摇头苦笑道:“其实那妖妇的修为着实厉害,我能全身而退全赖福大命硬。”

    大魔尊适才在上面和明镜大师连对十二掌,未能占到丝毫上风,已知这老和尚名不虚传,实乃平生所遇的第一劲敌。当下暗自运功,将魔气催向满盈,不动声色道:“大师的无诤佛掌已臻至最高境界的阿罗汉果位,委实了不起。”

    杨恒听出明灯大师语气里隐隐有了心动,不禁为之一喜,可又想到自己心下不无哀戚道:“也许不久之后,明灯大师与严姑娘的误会便有了解开的机会。可我——我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唤醒娘亲,重叙天伦……”

    直到斗笠人向大魔尊献计,要破坏会盟嫁祸四大名门,明镜大师闻言之下霍然猜到了此人的真实身分,禅心波澜微起,立时为大魔尊警觉,这才击破殿顶,将他迫出。

    杨恒听着“卫道士”这三个字,先是一奇,转念又惊道:“听这叛徒的口气,他显然是知情者之一。莫非这家伙非但是明字辈僧人,更是云岩宗少数几个核心首脑人物之一!”

    杨恒不以为然道:“大师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尽管庙里包括杨恒在内的三人无不是仙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竟也未能发觉头顶上有人潜伏。

    正犯愁之际,杨恒猛然想起,道虚篇中有一门自行解开禁制的旷世绝学。当时自己觉得这门“自解神功”颇为实用,于闲暇时便留心参悟,事到临头,也不晓得灵不灵光,说不得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一试再说。

    明灯大师久久不语,下意识地抚着胸口早已愈合的刀伤,轻声道:“是啊,躲也躲不了啊,就算大醉一场把什么都忘了,醒过来却只会更加头疼……”

    斗笠人默不作声,将杨恒挟在腋下腾身出屋,足不点地地出了法融寺。

    小夜听了杨恒一通夸奖,明晓得他是随口玩笑,但芳心仍是十分欢喜,双颊晕红道:“你可是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

    杨恒心道:“这老尼姑想用面壁绑住我的手脚,好让我一年之内不能离山,渐渐淡了闯宫救父的念头。可是腿长在我的身上,她想拦也是拦不住的。”于是也不多说,辞过明月神尼回转法融寺。

    明灯大师漫不经心道:“算是有几面之缘吧,难得她对和尚我还念念不忘。”

    “没错。”杨恒道:“方才大师劝我去见杨惟俨,所谓将心比心,您是否也该放下执着,主动与严姑娘和石老爷子见上一面,化解这十几年的恩怨误会?”

    “霜儿?”明灯大师微觉惊讶道:“你说她……愿意来见贫僧?”

    “他根本不可能。”斗笠人一口否决,说道:“他的父亲是杨南泰,祖父是杨老宫主,如此特殊的身分,云岩宗岂敢轻易托付重任?况且卫道士所执行的任务无一不是危险至极,明镜师兄将杨恒视若珍宝,哪肯让他去冒险?”

    杨恒又道:“老爷子说他会来见你一次,以解开彼此埋藏十几年的心结。还有严姑娘——她也答应我,在适当的时候会前来拜望您。”

    那斗笠人尽管面蒙黑纱又改变了嗓音,可毕竟做贼心虚,况且面对的又是本宗的宗主?多年积威之下,饶他是心思深沉之辈,亦难免惴惴不安道:“明镜师兄怎会跟来了,莫非他对我的所作所为早有觉察?”

    大魔尊点点头,一时无语陷入沉思。斗笠人也不着急离去,只静静站在门里。

    杨恒满口灰土,听这声音心中却是一喜,明镜大师到了。

    不等别人再问,他改变话题道:“明灯大师呢,不会又溜下山去了吧?”

    杨恒最喜和真烦斗嘴,闻言便笑着道:“一听我回了法融寺,你们几个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来打秋风,果然都是我的好兄弟啊。”

    斗笠人朝暗处微一欠身,合十礼道:“照老宫主吩咐,我已将杨恒带来,有劳尊驾将他送返东昆仑。”

    耳听大魔尊又问道:“这么说来,杨恒本也有望入选卫道士了?”

    明灯大师明知杨恒是在故意转移话头,仍禁不住低声问道:“是她么?”

    杨恒点点头道:“不仅是严姑娘,我还有幸在始信峰拜会到石剑圣!”

    借着微光,杨恒看到这土地庙年久失修,满是尘灰,连那尊泥菩萨也不知被谁偷去了头颅,只剩下半截身子还在那里正经威坐,上面已经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显然此庙废弃已久,不虞有人会来。

    他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说道:“大师,你猜我那天追丢了吠月夫人花沉鱼后,却又遇见了谁?”

    这日杨恒回到峨眉金顶,先往雪窦庵拜见明月神尼,捱了一通教训后又听她道:“你擅自外出,依照门规须罚作面壁一年,明日一早来雪窦庵报到,记得收拾好随身物品,面壁期间不准擅离半步,否则还要重罚!”

    斗笠人接着道:“倒是当年他的娘亲明昙师妹曾和明月神尼一起接受秘密使命,前往刺杀杨北楚,以报数月前一位雪峰派无字辈高手在外惨死于此人手中之仇。不想杨北楚修为之高超乎意料,两位师妹不仅没能得手,反而被杨北楚掳去了明昙,才生出了后来的事端。”

    小夜听他说到泰山偶遇秦鹤仙,救下青天良的经过时,忍不住问道:“大师,您和这位秦掌门果真是旧识么?”

    他当即远远缀着斗笠人来到土地庙外,见着青石阶前的八朵骷髅令亦不由暗吃一惊,随即隐身在殿顶之上,窃听大魔尊与斗笠人的交谈。

    明灯大师身躯一挺站立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坐回原位叹口气,喃喃自语道:“真菜这家伙,把我的酒坛给藏哪儿去了?”

    大魔尊道:“仅凭匡天正一派之力,就想灭排教?痴人说梦罢!想必这点四大名门的首脑不会不知,恐怕背地里另有安排吧?”

    转眼间斗笠人潜踪匿行下了万佛顶,又行出数十里来到一处荒僻无人的土地庙外。

    “银面黑衣人……”明灯大师的眸中精光一闪,依稀显出昔日叱咤仙林的峥嵘豪情,缓缓道:“原来这些人是凶手!”

    斗笠人翻腕扣住杨恒右腕,沉肘一顶击中他胸口,一股雄浑汹涌的气劲透过膻中穴迫体而入,瞬间禁制住杨恒的周身经脉。

    明灯大师刚才开门见着杨恒时,即已察觉到这少年的气质举止与下山前大有不同,显见这一次天南海北的奔波历险,对助他未来沉心修为颇有裨益。

    杨恒心中愕然道:“原来在四大名门中还隐伏着这样一个秘密组织!不知那些银面人和卫道士是否有关?”

    殊不知他是多虑了。原来明镜大师得知杨恒回山的消息,有意私下找这少年谈上一谈,免得他念念不忘父母之仇又做出失当举动。连累云岩宗尚且不说,而且也会招致杀身之祸。

    只见黑漆漆的角落里漠然现出一道白色身影,来人不是大魔尊却又是谁?

    明灯大师悠然笑道:“你和杨北楚当时的反应倒是一模一样。事实上,贫僧并不反对,在恰当的时机你可以和杨惟俨杨老施主先见上一面。毕竟,你和他是一脉骨血的亲祖孙,若能化解彼此恩怨,功德无量啊。”

    这念头只是一闪又迅即被他否定,思忖道:“别说花沉鱼他们压根不是四大名门的弟子,就算是的话,这些人又岂会在暗地里劫持端木神医,杀害严姑娘的娘亲?无论其中哪一桩,都大大违背了四派的门规戒律。”

    杨恒身子酸麻往后软倒,正欲张口喝问,斗笠人运指如风连封他胸前数处要穴。

    “卫道士只向历任盟主负责,执行各项四大名门高手不宜出面的秘密任务。包括卧底、暗杀、刺探、追踪等等,待到十年任满后,便会成为各门各派下一代首脑人物的不二候选,也算是论功行赏。”

    斗笠人道:“以目前情形看来,南宫北斗和厉问鼎的结盟已势在必行,四大名门欲要阻止也有心无力。不过,若能在会盟之日暗杀几个魔教又或楼兰剑派的高手,设法嫁祸给仙林四柱,倒不失为一石三鸟之计。既可引起双方的猜忌反目,也能将袁长月遇害的公案无形化解,从而缓解灭照宫的压力。”

    说着话杨恒已将真禅等人一一抱过,只剩下站在最后的小夜。小夜俏脸红了起来,却见杨恒并未像对待真菜他们那样伸臂搂抱,而是轻笑着说道:“哎哟小夜,才多少天没见你,我差点都认不出了。”

    斗笠人回答道:“不杀几个重要人物,不足以激起魔教和楼兰剑派的公愤。最佳的人选莫过于厉问鼎的儿子厉青原。”

    杨恒取出青天良送自己的那支玉筒,说道:“大师,你可认识此物?”

    杨恒闻言心道:“此人果然是云岩宗明字辈的高僧,却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个?”

    与此同时一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飘然落地,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好掌力!”

    “八九不离十,应是如此。”斗笠人道:“他们都是各派千挑万选的门中精英,许多人的修为已不下于上代耆宿。由他们暗中出手打击排教,苏醒羽凶多吉少。”

    真荤眉飞色舞道:“真源,你真够胆大,居然敢和蓬莱剑派掌门人大打出手。换作我去,只怕三招两式就给交代了。”

    杨恒心里一凉道:“娘亲被擒,原来是因为她和老尼姑奉命刺杀杨北楚之故!这事老尼姑没告诉过我,娘亲也从未提及,显然是为了保守卫道士的秘密。要不是今晚听这叛贼说出来,我还蒙在鼓里。”

    其时天色全黑,法融寺众僧或在做晚课,或在伙房收拾清洗,兼之修为最高的明灯大师又不在寺中,竟无一人察觉到杨恒出事了。

    “少臭美。”小夜娇哼了一声,明眸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说道:“我和真菜、真荤他们每日里嬉耍练功,不知过得有多开心呢。”

    杨恒以为是同屋的真禅和真荤和自己开玩笑,并不在意,身形往侧旁一让抬手格架道:“好啊,居然暗箭伤人,咱们好好过上几手!”

    正这工夫斗笠人已走入庙中,将杨恒放在地上。

    真菜诧异道:“真源师弟,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谦虚了起来?”

    果然,斗笠人说道:“自有樱花台后便有了卫道士。每一届参加樱花台剑会,闯过大阵的各派精英弟子,其中大部分经过严格隐秘的考核选拔后,都会晋升为卫道士。

    大魔尊哼了声,说道:“阁下可是想讥笑我孤陋寡闻?”

    大伙儿又闲聊了一会儿,小夜与真菜去了厨房准备晚饭为杨恒接风洗尘,真禅和真荤也起身告退,屋里登时只剩下明灯大师和杨恒两人。明灯大师将门关上,坐回蒲团道:“那日你追赶吠月夫人去后,我和杨北楚聊了几句。”

    他暗道:“大师必定也听到了那叛贼和娘亲的对话,这再好不过了。”但转念又担忧道:“糟糕,那叛贼暴露了身分势必要杀人灭口,虽说明镜大师的修为高深无比,可也未必是他和娘亲的连手之敌!”

    杨恒打从肚子里暗骂道:“这叛逆好毒!”却听大魔尊低语道:“那该杀谁呢?”

    杨恒回想这次下山月余的种种遭遇,从深不可测的石凤扬,到天心池所见的各派掌门耆宿,再到同样年轻却修为超卓气宇不凡的厉青原,乃至阴差阳错救下的青天良以及雪峰相逢,立地点化的空照大师,一时心潮澎湃,若有所思道:“不是我变得谦虚了,而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岂能再做井底之蛙?”

    刚把门推开,屋中人影闪动,一道劲风已袭向他的背心。

    真禅凑近比划着问道:“听说你去了东昆仑,有没有见着你爹爹?”

    杨恒心思灵敏,一下子想道:“那么真禅、真烦他们岂不是已加入了卫道士?敢情这樱花台剑会的背后还另有隐情,我是杨惟俨的孙子,云岩宗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却也怨不得别人。”

    当下大伙儿在法融寺内摆开素斋,虽是粗茶淡饭,却也吃得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小夜微感失望,又自感害羞地双颊发烫,半真半假道:“那你是忘了人家咯?”

    话音未落夜空中陡然响起“喀喇喇”一道厉鸣,雪亮的闪电劈开漆黑的虚空照耀进残破的土地庙中,一时狂风大起,山雨欲来,吹得众人衣袂猎猎飘舞,似也在为这场即将爆发的大战催增声势。

    明灯大师拿在手里观赏许久,又还给杨恒道:“贫僧也不知它是何物。但那位大德高僧既在千年前借青狐之手留下此物,其中自有高深莫测之意。”

    杨恒暗道:“那是因为你们并不晓得我娘亲已被杨惟俨炼化成了大魔尊,只是这事即使对明灯大师,我也是不能说的。”

    大魔尊垂目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斗笠人的建议,突然之间眸中精芒爆绽,低喝道:“谁?”

    那斗笠人得到大魔尊的嘉许毫无得色,淡淡道:“事有凑巧,他今日刚好回山,若是尊驾早到几天,难免要多等数日。”

    但听斗笠人回答道:“正是如此,想必尊驾曾听说过‘卫道士’?”

    杨恒收了笑意,意兴阑珊道:“我只在昆仑山里逛了几圈,没能找到灭照宫。”

    然而,这一遭,是空照大师的点化,将杨恒从昆仑山劝说回来。可下一次呢,谁能且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这孩子闯荡魔宫?

    杨恒闻听此声禁不住心神剧震,苦于经脉被封全身无法动弹,他勉力转动眼珠,躺在冰凉的地上往声音来处望去。

    大魔尊微微蹙起眉头,问道:“你是说仙林四柱已决议拔除排教?”

    大魔尊瞥了眼地上的杨恒,问道:“可有关于樱花台剑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