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永远

牛语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77读书网 www.777du.com,最快更新一剑惊仙最新章节!

    两人的视线绞杀迸溅,均都从对方的眼眸里看见了彼此不屈的斗志与敌意。

    “听外公说,道虚篇中记载:在星辰海中生长着一种阿耨多罗花,九百九十九年一开,花期仅一日即谢。花开有九瓣,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与黑白二色,每片花瓣如铜钱大小,金枝玉叶,高约三尺。”

    小夜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但听杨恒冷冷道:“你这样来,是唯恐她不晓得你劳苦功高,拼着性命逐走了雪峰二真?”

    “你在骗谁?你还想自暴自弃到何时?”厉青原罕有地像一头怒虎般吼叫道:“你是不想活了?好,好得很!”

    原来如此!

    也许,她会软弱,会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告诉我。”他低低地问道:“怎样才能原谅我!”

    但听小夜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等你。”

    突然,她开了口。

    厉青原不答,径直将她一直拖到溪畔,沉声喝道:“看,看你的样子!”

    厉青原又是为什么而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努力思索,才记起雪峰二真的事。

    她的心怦然一颤,像是要活过来,却又被倔强地按捺。

    她闭起双眸,不敢再看他的脸庞,仿佛那上面写满了让自己心软的咒语。

    “在浩瀚的大漠以北,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苦寒荒原,叫做‘怀海冰原’,冰原的中央有一座黑水大湖方圆数万里,名叫‘星辰海’。”

    石颂霜转过头,冷冷凝视他,失色的樱唇紧紧抿成一道刚直的线条。

    厉青原怔了下,微露诧异道:“石姑娘的伤还没有痊愈么?”

    厉青原凤目放光,毫不示弱地对上杨恒,淡然道:“乐意奉陪!”

    可是小夜会怎么想?她看得出,这丫头是满心爱慕杨恒,一颗情窦初开的芳心早已牢牢系在了他的身上。

    而今,厉青原却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一身伤,一身血,一身怒,一身情。

    小夜说他是外出替自己采药去了,可什么药,需要耗费这么久的时间?十有八九,他是去找杨恒了。

    “回来!”这两个字情不自禁地冲到嘴边。然而就在脱口而出前的一霎,她突然听见屋外小夜的声音在轻轻呼唤杨恒。

    “是么?”杨恒微微笑了,悠悠道:“反正人活着,就有所等待!即使是遥不可及,也总有一分希望。”

    念及小夜,她空洞的心扉里宛若注进了一点儿生气,没想到,她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偏又在这样一个时刻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为什么不留下继续对自己死缠烂打,为什么不使出种种无赖解数企求自己的原谅?

    杨恒漠然与厉青原对视半晌,蓦地油然一笑道:“我现在揍你,那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等你伤好之后,杨某随时奉陪。”

    司马病办不到,外公一样办不到,纵然他是正魔两道同仰共钦的剑圣,纵然他能御剑三千里,上天入地在一夜之间便擒住南宫北辰,将这魔头交给了义父关押,但他同样不能唤起自己的生机。

    可是他的声音依旧能穿透所有,直抵她的心扉,让她疼,让她恸。

    覆水难收,自古如此。就像镜子碎了,一定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一样。

    她无动于衷地望着窗外,只当进来的这个人并不存在,然而他的身影,他的气息,却像无孔不入的魔咒,搅动着自己的灵魂。

    “你干什么?”石颂霜踉踉跄跄地跟着他的脚步,身不由己出了屋子。

    可即使找到了杨恒又能如何,来与不来,恳求或者施舍,她都不要!

    “你高看我了!”厉青原步履不停,与杨恒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面对如此特殊的病人,连号称魔道第一神医的毒郎中司马病亦没了脾气,他能妙手回春,可心伤如何能治,一颗已死之心又怎样才能重新复活?

    她的心里猛感无比的空虚与失落,甚而对杨恒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怨恨,恨他走得如此洒脱帅气;恨他又一次在搅乱自己的心境后,毫不负责的离去。

    尽管杨恒已知那是一场误会,但若不是厉青原搅局,又何来如许风波,他的身躯伫立不动,一股沛然莫御的气势直迫对方,冷然道:“站住!”

    依稀之中,她听到屋外有人低语,短暂的静默之后,门徐徐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杨恒隐约醒悟到什么,解释道:“我一直把小夜当做自己的亲妹子,她是个好女孩儿,我只希望能尽我所能照顾她,保护她,但也仅此而已。”

    杨恒的确没有利用小夜的感情来刺|激伤害自己,原来那也是个误会。

    十多年前,由于自己的过失,害得小妹颠沛流离孤苦无依:十多年后的今天,她已不复那个彷徨无助的羸弱小女孩,再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

    杨恒来了,又去了,带着许诺,带着那一丝几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说完,他义无反顾地打开屋门,迈步走出,将一道挺拔的背影永远定格在灿烂明媚的春阳里。

    每天,她都会数上几次,然而每回点数出的答案又各不相同——有的绿叶零落了,有的嫩芽悄然爆出。

    她想从中汲取到恨他的力量,给自己一个坚定的理由,但可恨那一缕爱意总不能消失,还在她的胸中激荡澎湃,缠绵悱恻。

    是的,她要他出去,而且必须是立刻,马上!因为她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心弦在颤动,意志在摇摆,她害怕自己很快又会屈服在他的甜言蜜语里,而她怎能容忍自己的软弱?

    恍恍惚惚之间,她听到杨恒在屋外正低声地向小夜叮嘱什么,尽管音量极轻,但她仍是听见了,却未曾留意到自己已功聚双耳。

    她急忙遏制住流泪的冲动,抢在自己失控之前,寒声道:“离我远点。”

    她的心不争气地漏了一拍,幸亏麻木冰冷的神情将一切都掩饰得很好,未曾被他发现,心里却在想着:“都到这时候了,你又何必虚情假意来看我?小妹就在屋外,那串定神念珠也一直戴在她的腕上。”

    她的心即将给撕裂成两丬,杨恒的影子来回地在眼前晃动,晃动……

    石颂霜一省,叫道:“不要去,我说了——不关他的事。”

    怎么会是这样?厉青原心神震撼,良久才回过神来,脸上燃起怒焰,森寒问道:“是他欺负你了?”

    石颂霜恍若未闻,两颗晶莹圆滚的泪珠从眸中潸然滑落,那泪痕如刀口一般切割在厉青原的心头,令他狂暴,徐徐道:“回答我!我说过,他若敢负你,我一定会杀了他!”

    他曾是自己深爱的人,然而此时此地,她绝不妥协。

    有那么一刹那,她的呼吸骤然停止,阳光、清风、光阴……屋里所有的一切仿似都被无形地凝固,完全定格在那道熟悉的挺俊身影上。

    “将来,你以为,我们还有将来么?”她又一次重复道:“出去!”

    她别过脸,希望杨恒不会看到自己眸中的泪光,尽管明知这是徒劳。

    她只会愈加地恨他——恨他不仅伤害了自己,还恬不知耻打起了小妹的主意!

    忽然,他发现她的眼角有一点光亮在闪烁,晶莹无瑕,宛若一颗美丽的珍珠。

    “不准接近小夜——”

    她不由羡慕起姐姐,忽然觉得自己不过是只毫不起眼的丑小鸭,迷茫地抬起头眺望杨恒远去的方向,心想那里应是他的家吧?

    杨恒怔怔地望着她,眼神渐渐变得迷蒙黯淡,他猛然跨上一步,脸庞几乎迫近到她的面前,呼吸喷在了她的脸颊上,如同夏日午后的风一样火热。

    “她若再不肯吃药,就用强往下灌……嗯,她不会生气的,你姐姐最疼的人就是你,但她脾气很倔,你越是劝她,她越是不会答应。”

    小夜见状手足无措,想去追杨恒,又放心不下屋里的石颂霜。

    屋门轻轻地掩上,隔断了杨恒的身影,却隔不断从屋外被风吹送进来的声音。

    厉青原再也克制不住,低吼道:“鬼话,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石颂霜摇摇头道:“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可这又如何?那丫头这么做纯粹是多此一举,见着也好,见不着也罢,其实她压根不在乎自己此刻的美丑。也许,假如自己真是个丑八怪,反不会徒惹这多痛苦。

    也许,她会因此看不起他。

    厉青原在门边站定,没有回头,他抑制着愤怒道:“好,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睛里像有两团熊熊的烈火在燃烧,几乎将她融化,继续吼道:“动手啊,犹豫什么?既然这主意是我出的,我自然会陪着你,到任何地方!”

    就在那一瞬,她蓦然意识到自己绝不能死,必须活着,活着才能保护小妹从此不受伤害;活着才能有希望为母亲报仇!

    自己果真还有机会再来探望她么?面对小夜喜悦的模样,杨恒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敷衍的话。

    石颂霜的娇躯蓦然变得僵硬,脸上越发苍白,紧紧闭合的樱唇将自己的话音牢牢锁定在口中,再没有发出声来。

    厉青原一愣神,觉得杨恒话里有话似有所指,可一时半会儿又猜不透。

    石颂霜没有说话,但她的睫毛在轻轻地颤动,慢慢地润湿了,许久之后,她缓缓说道:“没有用的,你这是多此一举。”

    也许是很久没有说过话,这嗓音乍然在耳边响起,竟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陌生,看到杨恒错愕的表情,她提高了嗓门一字一字重复道:“不准你再接近小夜!”

    他看到石颂霜失魂落魄地依靠在床上,眼睛痴痴地望着窗外,玉颊上兀自有两行未干的泪痕,他差点没能认出眼前这少女,这便是曾经风姿卓越,明艳不可方物的谪尘仙子?

    石颂霜忽然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软弱无力,像是深陷在一个噩梦中难以自拔。

    她想起那半年多来风餐露宿,孑然漂泊的情景;想起他字字锥心,气得自己吐血离去的画面;也想起了小夜腕上的那串定神念珠……

    只是这番话,她即不耻也不屑说出口,于是他揉搓着双手,也跟着陷入了冗长压抑的沉默里。

    “那就让我等你到永远!”凝望着她近在咫尺,憔悴得似一朵即将萎顿凋谢的百合花般的玉容,杨恒用不容置疑的决绝语气缓缓说道:“等到永远也终结的那一天,我还会在你身边。”

    说罢也不等厉青原作出回应,杨恒洒然振衣往谷外行去,遥遥说道:“不要说我占你便宜,咱们扯平了。”

    她的心弦不由自主地剧烈波动,浓浓的酸楚和着泪水塞满胸臆,满溢到眸中。

    屋外,小夜和杨恒肩并肩而立,司马病夫妇却不晓得去了哪里。

    他松开她的手腕,她像失去了凭依般萎坐在溪水边,清澈的水面上浮现起她的倒影,几十天来第一次,石颂霜目睹了自己的面容,并不由自主颤了颤。

    “杀了他,杀谁……杨恒么?”石颂霜迷迷糊糊地想到,突然一个激灵,如梦初醒道:“不关他的事,你……最好别问也别管。”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充满眷恋与不舍,而后把心一横走向门外,在右手探到屋门的一刻,他忽然道:“还有,小夜是我的结义妹子。”

    屋里收拾的很干净,但没有一面镜子,甚至找不到一件可以反光的东西,它们都被小夜偷偷地收走了,似乎唯恐她见到自己病中的面容,但恰恰是这样的一个举动,使她根本无需照镜,便知道自己此际的容颜必定憔悴异常。

    渐渐地,她的心快软了,快化了,然后变成又酸又甜的热泪涌上了眼眶。

    天是蓝的,心是灰的。

    他每次都会被自己绝情的逼走,可每当在她需要的时候,又会重新归来。

    压抑多日的悲伤委屈终于在此刻,随着泪水尽情地释放,如同决堤的大江。

    厉青原面色惨白,青衫破裂,肋间一片殷红,大踏步地走近过来,他的青冥魔枪已收入背后枪囊,向小夜微一点头道:“我来探望石姑娘。”

    石颂霜顿时明白了造成这所有伤痛的缘由,芳心之中却感到一股无处诉说的愤懑悲凉,甚而觉得事情竟是那么的可笑,就听杨恒涩声说道:“所以等到你前往雄远峰找我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嫉妒,一心想伤害你,让你难受,好出一口气。”

    杨恒点点头道:“看天意吧,也许我运气好,不用几百年便能见到它,不然,就算这辈子守不到,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我不会原谅你的。”她说道,听上去不像是自己的声音,“永远!”

    唉,这样的两个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爱上了自己的姐姐,她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而自己呢?孤单单地站在这里,好似一个完全多余的存在。

    石颂霜的芳心莫名地一震,想到这个傻瓜有可能真会去到那渺无人烟的怀海冰原,于万丈黑水之下苦守阿耨多罗花几百年,不自禁地后悔起来。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她看不到杨恒在屋外的动静,也许他只是点了下头,就听小夜低声道:“要不就在谷里歇息一夜吧,也许我爹爹今晚就会回来。”

    “厉公子?”小夜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和犹疑,石颂霜的心又是突地一跳。

    “颂霜……”他站在那儿,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深深的愧疚与怜惜,轻声道:“你这么坐着会着凉。”

    可是很快,这一切又恢复如常。

    忽然,她感觉到厉青原微凉的手轻抚在自己的肩上,在耳畔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低低絮语道:“好了,好了,你总算哭出来了……”

    杨恒负气道:“想再干一架?”

    门里久久没有回应。厉青原手上稍一用力,推开了门,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飘出。

    “不了。”杨恒萧索地一笑,右手轻按在小夜的香肩上,说道:“我在她会烦心。”

    我等你!这三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击在石颂霜的心上,她已从中读出太多的含意。

    但是她寻找不到答案,又听小夜恋恋不舍地问道:“你这就要走么?”

    午后的春光明媚,像一缕缕银丝般泄落到屋里。

    石颂霜眸中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流淌下来,无声无息地湿透了衣裳,双手死死抓紧被褥,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用说了,我全都明白了。”石颂霜的心像是被一支火把点着,痛苦地合起双目,默然想道:“这是什么解释?荒诞,滑稽——仅仅因为偷听到只字片语,你就可以因此伤害我?”

    厉青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杨恒的背影,迈步走向屋门,伸手扣动门上的铜环。

    杨恒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从来都耐不住寂寞,更不习惯无所事事的等待,如果能够为你做点儿什么,那日子或许会过得快些。”

    杨恒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痛苦,徐徐抬直身躯,那张俏脸离他越来越远。

    于是她勉强说服自己,开始进水吃药,可那又是何其的艰难!每一口药,都无比的苦涩难咽;每一口药,都在让自己回味心伤的滋味。

    杨恒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石颂霜连话也懒得和自己多说,沉声道:“对不起!”稍稍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低缓坚定,说道:“是我误会了你,是我的错。如果可以,希望你原谅我,希望将来我能够好好补报你,绝不让你再受到半点伤害。”

    厉青原心下已确定无疑,默不作声地转身往门外跨去。

    不觉,她的贝齿咬破了樱唇,一丝咸咸的血的味道唤醒了味蕾的记忆。

    接下来的声音逐渐模糊,她的鼻子发酸,泪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滴。

    不,还是有感觉的。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不争气地跃动,同时,还有他的心跳和呼吸的律动。

    “你说什么?”杨恒一头雾水,怎么也料想不到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蓦然,厉青原拔身冲到床前,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近乎粗暴的拉下床,一言不发地拉向门外。

    她的视线继续停留在那株石榴树上,却不知自己在看什么,数到几了?好似他从屋外带进了一股汹涌的风暴,将自己的心扉吹卷得一团混沌,没了感觉。

    石颂霜紧抿的唇线微微上翘,露出一缕淡漠的讥诮,低声道:“够了,出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没有波澜,没有光彩,平淡得便如同山谷间淙淙流过的那一条小溪水。

    他的心像被刀子狠狠割开,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颂霜,记得么?你曾经允诺过,你可以答应我提出的三件事情。第一件是去见明灯大师,你做到了,还有两件,我一直没有机会说。”

    什么叫“总算哭出来”?难道我不能哭么?她孩子气地想道,哭得更凶了。

    正在这时,屋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忽地沉寂了下来,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

    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好似有双手狠狠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是命运的双手么?

    心里不由得一团乱麻,她忍不住恨恨想道:“这混蛋,害我们两姐妹为他情根深种,我为何还要对他念念不忘?”

    她听到了林婉容无可奈何的轻声叹息,因为就在前一刻,小夜端着自己只喝了一小口的药碗失望地走出门去,而同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在重复发生。

    “当啷!”枪头跌落在溪边的山石上。她猛然扑到他的肩头,“哇”地痛哭出声。

    她消瘦而苍白,面颊深深凹陷,手背上青筋凸显,指甲里不见一丝血色,与其说面前的她是一个活人,还不如说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她半躺半坐在床上,慵懒地不想动一根手指,只是百无聊赖地点数着窗外那株碧绿的石榴树上的叶子。

    她听到杨恒在说:“另外不妨使些小花招,把她骗出屋来走动走动,最好弄几条鱼回来,哄她下厨,有事情做了,她的心情也能开朗点儿……”

    杨恒觉察到石颂霜神色里逸出的讥嘲和不屑,坚持着继续道:“我想知道,在‘永远’终结之前,自己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阿恒,厉公子……”小夜站在两人的中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怨怼道:“你们就不能让我姐姐清净片刻么?”

    他反手从枪囊里拔出青冥魔枪的枪头,塞进石颂霜的手心里,说道:“那就痛痛快快了断自己,何必在这儿活受罪?还让别人陪着你一起难受,一起不自在?”

    但杨恒已向她施礼告别,沉声说道:“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妥当,就去怀海冰原,你也要振作起来,这样我会好受些。”

    小夜抬起头,俏脸重新绽放出光彩。

    至于自己的生父严崇山,似乎又有很多天未曾见着他了。

    厉青原立生感应,整个人立时化作了一杆枪,笔直地矗立在杨恒身侧,嘴角傲气地上翘,却掩藏不住内心的失意与郁闷,讥嘲道:“你有那资格么?”

    终于,他低声道:“那晚在东昆仑,你被南宫北辰打成重伤,我迟到了半步未能及时施救,等我逐走南宫北辰,回过头来找你时,正听到厉青原在林中向你求婚,而你……对他说了声‘好啊’——”

    他站在门口有那么一会儿沉寂,而后轻轻虚掩上屋门,走到床前。

    她多想,此时此刻倚靠的,是那个人的肩膀;她多想,这只是一场梦魇。

    小夜的臂弯里抱着冰龙,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悄然瞥了眼杨恒,小声回答道:“她在屋里养伤,也不知这刻是否又歇下了。”

    小夜轻轻地叹息,垂下了眼帘,不愿自己失望难受的样子让杨恒看见。

    可杨恒还是注意到了,心中一阵歉疚,柔声道:“小夜,我还会来看你的。”

    奇怪的是,她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欣喜兴奋,更不会因而原谅那个人。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低声道:“如果你能等上几百年,或许可以摘到它。”

    屋外很静,林婉容和小夜的说话声低低传来。

    小夜呆呆地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逐渐发现其实厉青原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年轻人,尽管他有些傲气,也有些懒散,但在他的身上同样拥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