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读书网 www.777du.com，最快更新一剑惊仙最新章节！
这轻烟较之吴道祖身周不可一世的紫气云柱，便似水滴之于汪洋，渺小得完全不成比例，却在石凤阳面前凝聚不散，嫋嫋摇曳。
那边舱里丁绿华虽说经脉受制，耳目却不失聪慧，听厉夫人默不作声，顿时计上心来，扬声道：“厉公子，我告诉你——杀死令尊的便是家师！”
果然厉青原怔了下，问道：“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杨恒用仅存的气力将头转向她，微笑道：“你没见是谁到了么？”
石凤阳落寞的眼眸里徐徐涌现一丝怒意，令得吴道祖的心神不自禁地一寒。
轩辕神光已无法直接照射到吴道祖的身上，他的肌肤亦停止了冒烟，但七窍中的血流得更加厉害，斑斑驳驳染红了鼓面。
“是的，我们在船上，正要回家去。”厉夫人将爱子的手紧贴在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上，回答道：“你什么都别多想，好好休息。”
闻听此言，厉夫人最后悔的莫过于早先没封上丁绿华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声音来。此刻再想起，却已迟了。
他看了眼石凤阳，诧异地发觉剑圣并未发怒，只是眸中的哀色更浓。
在舱顶照明的一颗鹅黄色明珠映射下，厉青原肌肤上的紫青色霜光正徐徐消退。他的眼睛颤了颤，吃力地睁了开来。
杨恒听吴道祖若无其事地与石凤阳谈笑风生，就似石老夫人坟冢被掘遗体被盗的事和他毫不相干一般，不由泛起一阵恶心，说道：“石老爷子，吴道祖便是银面人的真正幕后首领，老夫人的遗体就被他藏在凤凰岛的地下花园中！”
可这时吴道祖却不再应声，他的视线须臾不离地紧盯在石凤阳的身上，脸上露出一种又是讶异又是赞叹的奇怪表情，问道：“石兄，这便是你曾对小弟提及过的‘道虚七诀’之一——‘抱残守缺诀’么？果然了不起。”
“嗖——”东南方的虚空应声破裂，从黑黔黔的缝隙后赫然飞掠来一团赤红光束，落在吴道祖的身前，却是一面高约三尺直径超过一尺的红色神鼓。
“轰——”流云飞舟发出了几下轻微的震颤，驶出凤舞九天阵，向着遥远的西方海岸驾云乘风稳稳进发。
※※※
“哼！”杨恒的口鼻中鲜血狂涌，苦苦抵挡着从太极图谱上磅礴涌来的绝强神息，身子如坠铜炉，似乎连带血肉魂魄都在慢慢融化。
船舱里厉夫人紧揪的心终于能稍稍松弛些许，握着厉青原的手掌里却满是冷汗。
“开始吧！”冗长的对峙陡然结束，吴道祖双目神光爆亮，双臂向外挥斩，就似要将这四海八荒尽数荡扫毁灭在自己的掌下。
慢慢地，银白色的轩辕神光里泛起一缕缕淡红色的丝光，显是太昊鼓的声罡转守为攻正逐渐入侵进来。
“轰！”依稀一记闷响，云柱的外延在石凤阳的身前数丈处骤然一晃，如同迎头撞在了一堵坚不可摧的无形壁垒上，停止了奔涌。
“杨恒？”厉青原本已松软下来的肌肉一下绷紧，“他也在凤凰岛上？”
杨恒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楚那五彩华光竟是一头金翅大鹏所幻，不觉精神一振喃喃自语道：“来了，还是来了——”
话刚说完，厉夫人立时醒觉到自己六神无主之下又一次失言了。
石凤阳的眉宇闪过一抹恸色，沉声道：“小女是你派人杀的？”
“咚、咚、咚咚！”吴道祖对此毫不在意，忘情地用双拳不停锤击鼓面，激荡出层层叠叠的殷红光环，像一张张撑开的大伞，涌入银澜中。
吴道祖几乎感觉到不到石凤阳的气势存在，甚至对方的整个人在自己的视野里仿似也化作了那几缕虚无缥缈的轻烟。然而自己释放的神息，天地游离的精气，乃至是虚空里的光和声音，甫一接近到石凤阳的身周三丈，便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也吸纳作了那缕缕轻烟中的一部分。
“噗！”阿耨多罗剑长驱直入，破开吴道祖近乎金刚不坏的护体真罡，入肉三分。
云柱不断转动，一点一点地向石凤阳身前压紧，紫色的烟雾和流光不住向外流逝，被吸纳进石凤阳身周的黑洞里。
光阴变得异常缓慢，四下的虚空在太古碎空斩的蹂躏中化作一团诡异的废墟，而后又飞快地重新凝合。惟独在石凤阳身周，包括迦楼罗鸟上的杨恒和蝶幽儿在内兀自安然无恙，仿佛置身在了另一个空间中。
吴道祖颇似惋惜地摇头道：“石兄，我最不忍杀的就是你——你我同病相怜啊！”
她从后抱住厉青原的腰，悲呼道：“求求你青原，不要去！你知不知道，你的这条命是问鼎和杨恒杨公子用两条性命换来的……”
石凤阳怔了怔，双目缓缓凝合注视吴道祖，语气平缓道：“吴兄，是这样么？”
“天若有情诀？”不知为何，吴道祖的眼眸深处陡然迸射出一缕深恶痛绝的寒芒，双手虚画出四十九周天太极图谱，如山如海压向杨恒。
厉夫人强颜一笑道：“你怎么不听娘亲的话，莫要胡思乱想，好生闭目养神。”
“呜——”紫色的云柱霍然膨胀，以吴道祖的身躯为圆心朝四面八方急速扩张。所过之处幽暗的虚空犹如一块块碎裂的琉璃塌陷剥落，从裂口后迸射出亮白色的强光，吞噬熔化天地所有。而那虚空碎块就在白光里载沉载浮，不停地激撞组合，拼接成新的空间。
“嗡——”在挑破第三十三道太极图后，阿耨多罗剑戛然而止，剑刃凝滞在虚空里激越颤鸣，剑华吞吐宛若银蛇乱舞。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感觉思绪已开始僵硬，天在碎，地在崩……
“轰！”殷红光环如花爆绽，将轩辕神光炸得寸寸碎裂。
“感激我？不必。”他摇摇头，说道：“羡慕我，更不必！”
很快他回忆起自己中毒昏迷前的情景，立时睁开眼急切地环顾四周，却并未看见石颂霜的身影。按捺下心底里的失落，他问道：“是爹爹配制出了解药？”
匡柏灵握在舵盘上的手不由开始迟疑，问道：“廖师姐？”
“青原——”厉夫人紧握着爱子的手情不自禁地喜极而泣，在一瞬间又觉得只为这一刻，自己哪怕付出所有都已值得。
“石老爷子不快乐，不过是隐居始信峰寄情山水。”杨恒插话道：“你不开心，却要全天下的人陪着你一块儿难受。这算什么同病相怜？”
石凤阳飘身离了坐骑，往前走了三步，回答道：“你我无话可说。”
“割袍断义？”吴道祖目光追逐飞远的衣袂碎片，不以为然地问道：“石兄，你这就打算向小弟出手？多年未见，我真想和你好好聊聊。”
面对爱子的问询，“吴道祖”这三个字在喉咙里打了无数个转儿到底还是失声了。
破、破、破！杨恒一气呵成，阿耨多罗剑势如破竹刺穿二十一道太极图，已递进到吴道祖身前三丈。他的心头无忧无惧，更将生死抛却到九霄云外，甚而也不在乎这一剑究竟会刺向何处。
忽听角落里丁绿华冷笑道：“厉夫人，你怎么不告诉令郎，他父亲就安安稳稳地睡在隔壁舱里？而你和匡师妹是绑架了我，劫持着流云飞舟正逃离凤凰岛？”
她终于救活了儿子，却失去了丈夫。在这一得一失的背后，更是像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无止境的噩梦。
也许是被色彩斑斓的强光晃了眼，他恍恍惚惚看到从那片破裂崩溃的虚空中，又飘来了一蓬五彩华光，正朝着这里急速坠落。
“咚！”吴道祖挥动右拳重重锤击在鼓面上，发出一记石破天惊的轰响。随着鼓声，一道殷红光环从鼓面上扩散开来，正撞在轰落的轩辕神光上。
“嚓！”石凤阳手起掌落，削下半截衣袂握在手中，缓缓地举到面前。衣袂在掌心柔力的催动下簌簌碎落，化作满天青蝶随风而逝。
他终于从杨恒和吴道祖的口中确认了妻子的死讯，一个内心深处暗藏了数十年的期冀就此幻灭。他早就知道妻子的墓穴已被人动过，却始终没有重新打开它一探究竟。在他的潜意识中，总觉得小师妹没有死，只是厌倦了过去的生活，用这样一种方式离开自己，隐姓埋名去寻找她想要的未来。
但他很快又变得不以为意，从容自若地对视石凤阳道：“石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又有多羡慕你？”
杨恒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只觉得此人的心理已扭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娘，这是什么地方，船上？”厉青原茫然打量着母亲身后的船舱，对业已沉睡了三年多的他来说，的确有太多事情显得是那样的陌生而难解。
但这情形亦正在不断恶化，紫色的云柱在付出巨大耗损后，终于渐渐逼迫到了石凤阳和他下方的迦楼罗鸟近前，彼此之间宛若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纸。
“轰！”天若有情诀势不可挡地狠狠撞击在吴道祖指尖吐出的紫色光丝上，终于将其一举斩断，剑气光澜将虚空映得一片金黄苍凉，锋芒直指画圣眉心。
是的，她怕。她怕儿子为报“父仇”以卵击石；她更怕父子相残，血溅五步！
吴道祖点点头，回答道：“不止是她，我还阉割了严崇山！”
也许是在内心压抑埋藏得太久，吴道祖滔滔不绝道：“因为正是你们，既愚蠢又无情，害得她郁郁寡欢抑郁而终，才让人间最完美之作就这样香消玉殒。你们无从体会她的伤心，还一次次让她在绝望中痛苦煎熬。你们本没有资格拥有她，却仍旧不知珍惜所有！所以你们都要付出代价！”他长长吁了口气，仰面喃喃低语道：“璇逸，你看见了么？我为你做到了，我惩罚了他们，你开心吗？”
厉夫人被儿子澄净如水的目光一迫，那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杨恒救了我？”厉青原呆住了，一道道滔天巨浪拍击在他的心头，一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捏攥成拳再不松开。
厉夫人狠狠瞪了眼丁绿华，左思右想厉问鼎的死讯终究是要让儿子知道，把心一横道：“青原，你爹爹不久前去世了！”
吴道祖不惊反喜，他多少年来终于又一次体会到了生死边缘的刺|激感觉。尽管这感觉来得是那么的微乎其微，却已足够令他的神经绷紧，忘乎所以地投入一次。
在他痛苦而享受的呻|吟声中，杨恒的身躯重重抛飞，衣衫碎裂遍体鳞伤，手中的阿耨多罗剑也已变得扭曲黯淡。
“石兄，你不明白，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吴道祖又像是换了个人，神色惆怅而消沉，低低道：“如果不是你邀小弟前往黄山始信峰的藏经洞中雕刻石像，我就不会认识嫂夫人，更不可能和她朝夕相处了那么久！”
厉夫人大吃一惊，冲口而出道：“丁师妹，你胡说！”
随着石凤阳的话音落下，空气变得凝固，四周一片死寂无声，只有五光十色的流光在虚空中无序的飘荡，照得吴道祖的脸庞忽明忽暗。
“呃——”吴道祖的唇中发出一记悠长呻|吟，体内紫光怒绽，瞬即吞没了阿耨多罗剑的光影。
可应该告诉爱子真相么，他接受得了吗？忽然之间，厉夫人意识到也许此刻就让儿子苏醒过来，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然而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宁静，左手的剑诀遽然变幻，突起扬声道：“咄！”
来到停放厉问鼎遗体的小室里，厉青原掀开了盖在父亲脸上的白布，整个人僵立在那里久久不动。
吴道祖任由石凤阳救治杨恒和蝶幽儿，也不阻拦，呵呵笑道：“石兄有所不知，这两个娃儿也不知是受谁指使，莫名其妙跑来岛上胡作非为，四处捣乱，小弟忍无可忍这才出手惩戒。”
厉青原缓缓闭起双眼，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其实在这不知是多么漫长的岁月里，自己已想了很多，而绝非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浑然无觉的情形。
海阔天空，又是海阔天空——五百对金碧辉煌的佛印从身后的虚空里跌宕奔涌而出，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情怀，前仆后继撞向剩余的十六道太极图。
厉青原没有回答，伸手摸了摸背后形影不离的枪囊，迈步走向甲板方向。
蝶幽儿嘤咛飞跌，不偏不倚落到杨恒身边，苍白的俏脸上泛起一抹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哀的笑意，喘息道：“傻哥哥，我们到底还是死在了一起。”
鼓声愈来愈疾，如雨点般轰击在蝶幽儿和杨恒的耳朵里。一道道殷红光环似飞蛾投火，不断融化在轩辕神光中，却也渐渐扩展开三丈方圆的空间。
鼓声放缓，吴道祖抬眼望向上空，脸上的神情也随之一点一滴地发生了变化，当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那骑坐在迦楼罗鸟上的青衣老者身影时，忽而露出一丝奇异之色，猛地运劲挥拳砰然击打在鼓面上。
他根本没有兴趣去追问吴道祖杀害父亲的原因——他只要血债血偿，便已足够。
这时候便轮到蝶幽儿的口鼻中渗出丝丝血水，雪白无暇的肌肤上隐隐泛起紊乱波动的银色光晕，预示着神息已被催压到极致，随时会有迸裂的危险。
没想到吴道祖听了这话不仅不怒，反而哈哈笑了起来，手抚三绺须髯道：“拾人牙慧，全无新意。你们可有人知道我这样做的真正原因么？”
然而厉夫人不信，因为她亲眼看见了丈夫是如何死在了吴道祖的拳下。
吴道祖愣了下，嘿然道：“说得也对，我就是想让全天下人陪着自己一块儿不开心！”体内紫气冉冉升腾，在身周形成一束庞大的云柱，呼呼旋转冲向天际，越是往上变得越粗，到后来已是遮蔽了半边虚空。
——一旦睡过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醒来。
蝶幽儿面寒如霜，目光怨毒而懊丧，低斥道：“怪物！”
石凤阳抱拳还礼道：“吴兄，久违了。”座下迦楼罗鸟俯冲下来，接住杨恒和蝶幽儿，皱了皱眉道：“你怎将他们伤得这么重？”取出秘制的疗伤丹丸分喂入杨、蝶二人的口中，接着运指如风连点杨恒胸前七处大穴，助他运功疗伤。
厉青原俊挺的身躯微微一震，回转过脸来望向厉夫人道：“是真的？”
杨恒听闻明灯大师和石颂霜、小夜这些年来所受的苦难，皆拜此人所赐，既不齿又痛恨，一字字道：“吴道祖，如果说石老夫人在你眼中是上苍最完美的杰作。那么你在我的眼里，便是老天爷最大的败笔！”
“是的，”匡柏灵忧伤的声音从前舱飘来，“杨大哥为了给你递送活死人丹的解药，万里迢迢赶来凤凰岛。后来又为掩护我们脱身，冒死引开吴道祖。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只怕杨大哥已经、已经——”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深吸一口气后他的双手在床榻上用力一撑，双脚站到了地上，步履踉跄地往隔壁船舱行去。厉夫人的嘴唇动了动，跟在儿子身后出了舱门。
杨恒的身躯漂浮在虚空里，每一记鼓声响起，都震得他气血翻腾金星乱舞，好像骨骸内脏亦要被它敲碎了似的。明明心里清楚蝶幽儿独木难支，但手上已使不出一点儿劲来，头疼欲裂地只想昏睡过去。
吴道祖已停止击鼓，他全不理会肌肤上一道道正在弥合的裂口，抱拳向石凤阳遥遥一礼道：“石兄别来无恙，不知是哪阵风将你吹来了东海？”
厉青原却已然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白布重新替父亲盖上，问道：“是谁在操纵流云飞舟，请掉头回返凤凰岛。”
“不，不能回头！”厉夫人一省，心慌意乱道：“青原，我不能让你回去送死！”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无比地传进了前舱正在驾驶流云飞舟的匡柏灵耳中。
厉夫人站在爱子的身后，心纠结成了一团。恍惚中就听厉青原低低问道：“是谁？”
忽然她感觉到厉青原的手轻轻地动了动，思绪不由得立即回到了现实里。
突然之间吴道祖爆发出一阵肆意的狂笑，石凤阳仍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轰轰轰——”伴随着一排排佛印的粉身碎骨，吴道祖身前的太极图亦在刹那间土崩瓦解，终于露出肋下一线破绽。
石凤阳眼眸中的怒意缓缓褪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深深的哀色。
正在两人身影乍分之际，一道绚丽夺目的银芒如劈裂长天的电剑从蝶幽儿的眉心迸射而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扩展，眨眼间便化作直径超过十丈的光罩，涤荡开满空乱舞的剑气光澜，轰向了吴道祖。
“丫头，你听！”他一面击鼓一面喊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太昊鼓！多动听的鼓声……你喜不喜欢？”
现在她只想忘记这一切，赶紧和儿子一起逃，远远地逃离这梦魇之岛。
厉青原的星目中有缕寒电一闪而逝，他默默无语地坐起身，却又皱了皱眉。毕竟身体三年多没动弹过，许多机能尚需时日恢复。
他当然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却一直不愿戳破，藉此陪伴自己渡过漫长余生。
但他的嘴角尤含微笑，那是一种超脱生死无惧无畏的笑意。只是遗憾留给自己的时间太少，仅够恢复到三成半的神息，仅够他施展一次海阔天空。如果能再多一点，让他有能力祭起双泯月轮，或许能令吴道祖品尝到真正的痛彻肺腑的感觉。
他的身躯已完全被轩辕神光笼罩，身上的白衣千疮百孔“哧哧”冒起紫烟，脸庞痛楚的扭曲，从口鼻眼耳中汩汩流淌出殷红血丝，在本是晶莹如玉的面颊上滑出一缕缕触目惊心的红色印痕。
“太古碎空斩——”蝶幽儿冷冷讥诮道：“到底是谁拾人牙慧，全无新意？”
也许三年前挑战画圣吴道祖对他而言，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现在，厉青原却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石凤阳飘立空中，淡然道：“抱残未必守缺。”左手背在腰后，右手掌心朝上横悬胸前，五指蜷曲指尖似拢未拢，如一朵含苞欲放的青莲，冒出淡淡轻烟。
厉夫人心弦剧颤，胸口似压着块大石让她透不过气，更说不出话。
如今妻子的确切下落终于水落石出，于是他对人世的最后一丝眷恋亦烟消云散。
蝶幽儿怔了怔，耳畔听见一声清亮的神鸟啼鸣，一头通体燃烧着五彩光焰的金翅大鹏承载着剑圣石凤阳从天而降。
“不错。”笑声渐渐停歇，吴道祖神情坦然地承认道：“就在尊夫人仙逝后的第三天夜里，我就将她带回了凤凰岛。”
殷红光环震颤变形，断裂成数段，迅即消融在幕天席地的银色光海里。
“在我看来，她是上苍最完美的杰作——胜过我笔下所有的丹青涂鸦。奈何罗敷有夫，相见恨晚！”他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道：“石兄，你能娶到嫂夫人，和她双宿双飞举案齐眉，后来还诞下爱女，着实好福气好造化！”
“轩辕神光？”吴道祖肋下的伤口迅速愈合，未留下一丝疤痕，原本潇洒儒雅的面容在强光映照下变得惨白狰厉，左手向上虚指道：“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