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枪神

牛语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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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青原借仓央古剑回弹之力扬起青冥魔枪,居高临下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劈击。

    “竟是苗疆魅怪!”直到这会儿他方始看清楚黄影的脸面,却是个从未见过陌生老者,不由纳闷道:“楼兰和苗疆一北一南从无瓜葛,这老魅怎会突然来袭?莫非,他是受了殷长空的指使前来刺杀少掌门?”高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封鼎苦笑道:“那可如何是好?殷长空兵临城下,指名道姓要约战少掌门,大伙儿还等他出面主持大局。何况神会宗来意不善,稍后定有场恶战,青原他……”

    赵封鼎以为又生变故,赶忙用眼角余光望去。只见厉青原身外包裹的青色光缕不断往外膨胀开裂,冒出滚滚浓烟却是汇成一束笔直向上。

    南天君纵声笑道:“别担心,老夫不过是想请厉掌门作客几日——”说着话凌空掠上小土堆,探出左爪从裂开的青色光缕间穿过,抓向厉青原道:“跟我走吧!”

    “我知道。”厉青原神情泰然自若,直等到真气在赵封鼎体内运转了一周天后,他才撤回左掌道:“赵叔,你先回府休息。”

    他低眼看着洞开的小腹,喉结滚动了两下,嘶哑道:“你用的是什么枪法?”

    雨势愈来愈大,四周的景物模糊而朦胧,绿蒙蒙的水汽弥漫在山野间。

    但他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假如没有蝶青炎和蝶幽儿,自己很可能什么都不是。并且内心深处隐藏了八十多年的,对那个人的恐惧,也令他别无选择地倒向蝶幽儿。

    话音未落,他的脸上猛然现出惊骇之色,一条左臂剧烈颤动“哧哧”冒起黄烟,仿佛遇到了某种极为可怖的事情,嘶声叫道:“你——”

    他略作沉吟后,缓缓点头道:“也罢,老夫便以一双肉掌领教高明。”

    晶莹的绿色雨点劈劈啪啪地滴落,渐渐渗入了他的青衫里。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渗入了他古铜色的肌肤中。

    道隐无名,故枪法无名。这道理他已懂得,可惜倒在青冥魔枪下的不是吴道祖。

    厉夫人的心一紧,却丝毫没有表露在脸上,不置可否道:“我知道了。”

    正在这时至尊堡上如春雷绽动,传来一记清啸道:“殷长空!”

    厉青原漠然屹立在湍流中心,看着双目发红蜂拥而来的神会宗弟子,缓缓道:“你本不必死,却不该派遣苗疆魅怪来刺杀我。”

    “师兄!”任长峡悲痛欲绝,紧抱着殷长空的尸首大声呼叫。殷长空毫无反应,只是嘴角还凝固着那抹奇异的笑容。

    或许是苍生的求告终于感动了上苍,广阔无垠的天幕上忽然涌动出一团团墨绿色的浓云,刹那遮蔽了恼人的烈日。接着,从沙漠那边吹来的狂风卷裹着浓烈的沙土吞没了广袤的戈壁与绿洲,天色瞬间变得昏暗无光,白昼如夜。

    就在他微一走神的当口,南天君的身影遽然化为一道黄烟欺至近前。

    厉夫人面色戚然,说道:“莫非殷掌门果真要将我们母子赶净杀绝方肯罢休?”

    殷长空背负“仓央古剑”伫立在至尊堡前,对面站着的是厉夫人。很明显,对方并不打算请自己进堡叙话,更不可能备下茶点款待这群来自天山的不速之客。

    对于所有这些天气的变化厉青原浑然不觉,兀自忘我地沉浸在道虚篇的神妙天地里,如醉如痴地汲取着点点滴滴的明悟,再将它们化作哺育道心成长的能量。

    但随着厉问鼎的去世和厉青原的继位,她的心态也在潜意识里发生了改变。

    耳听惨叫怒吼之声不绝于耳,只在赵封鼎低头打量胸口抓痕的工夫,便有三名弟子倒下。他惊怒交集,喝令道:“闪到一旁,让我来!”抖动枪花拧身再上。

    赵封鼎掣动七节锁喉枪腾身而起,枪尖抖出数朵真假难辨的炫目光花,挑向黄影的咽喉。那黄影被迫刹住去势,左手五指戟张抓向枪柄。赵封鼎振腕呼喝,七节锁喉枪由刚化柔横扫黄影的腰际。

    赵封鼎身形一顿,回过头来问道:“不知嫂夫人还有何吩咐?”

    “要是能再多给我两个时辰……”厉青原望了眼南天君残碎的肢体,摇了摇头收起内心的一丝遗憾,走下小土堆来到赵封鼎的身前。

    就见一青一黄两道华光在空中交织飞舞,画出一道道浑圆光轮,晃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殷长空几次想脱开青冥魔枪,却均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到后来仓央古剑近乎失控,身不由己地随着魔枪飞旋,直欲脱手飞出。

    赵封鼎察觉到厉青原传入自己体内的真气雄浑醇厚竟不亚于其父厉问鼎,不禁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喘息道:“没想到殷长空如此卑鄙。青原,这次定不可放过他!”

    无疑这风的力量来源于父亲的猝死,更是来源于他和吴道祖之间电光石火的一战。三十余年的自负与骄傲,都在吴道祖的左手一挡与右手一抓中粉碎,却也令他清醒地意识到——要想击败吴道祖替父报仇,就必须站上天道的峰顶!

    过了许久,神会宗的弟子终于回过神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悲愤怒吼,纷纷掣动仙剑涌上前来。那边权抗鼎见状,亦率领门下弟子亮出魔刃迎上前去。

    厉夫人恍若未闻,掣出一条青色缎带圈绕在手道:“殷掌门,请赐教!”

    殷长空正欲使用暗劲将枪锋推偏,孰知对方的魔枪黏住剑刃骤然急旋。自己催出的暗劲非但没能推开枪锋,反而被一股从青冥魔枪中涌来的潜力带动起来,犹如漩涡般飞转不已,加速催动仓央古剑跟着枪势飞快转动。

    厉青原左臂一摆,拦阻住权抗鼎等人,轻声道:“让他们走。”

    赵封鼎傻了眼,很想再问厉夫人:需要大伙儿撑到几时?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面色凝重道:“夫人,您是知道的:厉大哥不幸仙逝,楼兰又遭无量天劫,如今少掌门又是这般情形,大伙儿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我也不敢保证能顶过神会宗的这一劫。只是师门恩重如山,今时今日赵某惟有以死相报!”说罢向厉夫人抱拳一礼,冒着狂风豪雨往外堡走去。

    很快她便醒悟到,儿子正在进行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任何一点惊扰,都会令他功亏一篑甚而走火入魔。但这个过程需要多长的时间,厉夫人心里却没有底。

    从嫁入至尊堡的那一天起,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没有把这里当做自己真正的家。

    虽然楼兰地处西域,往年三五个月没有一滴雨也属正常。可自从无量天照莅临后,却连这干旱也变得反常。入秋后太阳越发毒辣,天空中漂浮的云彩非但没能遮挡阳光的直射,反而像一面面翠绿色的铜镜,烤得地上直发焦。

    不知过了多久,光澜徐徐褪淡,可怕的寒气亦随风飘散。众人逐渐恢复过来,惊讶地发现厉青原修长的身影正伫立在坟冢前,双目中的青色神光由强转柔,最后隐没在漆黑的眼眸里。

    这些惊人的变化自然无法逃过厉夫人的眼睛。她惊异地发现,厉青原的肌肤慢慢起了变异,先是有一层淡淡的青光从体内散发出来脉脉流动,而后凝结成一缕缕浓密的丝光,如同春蚕作茧,将他的身躯逐渐包裹了起来。

    殷长空本也不指望会被楼兰剑派的门人敲锣打鼓迎入至尊堡,毕竟战书已在四天前发出。但在堡外站了这么久,却迟迟不见楼兰剑派新任掌门人厉青原的踪影,仍不免令他生出一缕备受怠慢的羞恼。

    殷长空心头一松,吃力地睁大眼睛仰望瓢泼洒落的雨珠,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

    赵封鼎的胸骨已被自己的七节锁喉枪打折,身上横一道竖一道全是触目惊心的血口,倒在心腹弟子的怀里奄奄一息道:“青原——”

    赵封鼎看了眼小土堆上的厉青原,问道:“少掌门何时能够苏醒?”

    厉夫人凝望着已被蚕丝般的青色光缕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儿子,缓缓道:“你留在这里,加强周围防范,不允许任何人接近青原。”

    这头刚刚忙定,赵封鼎便听心寂佛堂东北方向传来一声惨叫。他心头一凛道:“是清平?”跟着警讯响起,在滂沱大雨中听来异常刺耳。

    黄影喈喈狞笑道:“老夫南天君!”右手拨开七节锁喉枪,与赵封鼎斗作一团。

    于是,在一众楼兰弟子虎视眈眈的目送下,任长峡收敛起殷长空的遗体,率领远道而来的神会宗门人默默离去,逐渐消失在凄迷的风雨中。

    “他一直都醒着,”厉夫人淡淡道:“只是绝不能被打扰。”

    殷长空不及摄取仓央古剑,急运苦修了百余年的精纯功力,抬掌拍击。

    厉青原闷哼退身,青冥魔枪往前递送,锋芒直迫殷长空咽喉。

    他勉力维续着最后一口真元,低声道:“不要做无谓牺牲,回山!”

    “哗——”大雨倾盆洒落,将厉青原孤傲的身影笼罩在一团蒙蒙水雾里。

    “呼——”黄影蓦地从腰部断开,化作上下两截避过七节锁喉枪,左爪直插赵封鼎面门。赵封鼎招式用老,本能地身躯后仰拍出左掌。

    殷长空措手不及,干咳声道:“夫人言重了。对厉掌门的惨死,老夫也深感遗憾。奈何自古以来正道魔门势不两立,大义之下亦由不得老夫徇私。”

    正在这时,楼兰九鼎之一的赵封鼎匆匆而来,低声道:“夫人,神会宗的人已到至尊堡外,权三哥正率人出迎,特命我前来探视少掌门。”

    多少年来楼兰剑派就似一头酣睡在神会宗身侧的饿虎,使得殷长空没有一刻敢稍加懈怠。随着厉问鼎的暴亡,扎在背脊上多年的疾刺终于被拔除,往后的西域无疑将是神会宗一枝独大。

    “苗疆魅怪?”殷长空愣了愣,黯灭的眼眸中亮起了回光返照的神采,讳莫如深地一笑道:“长峡,我们回天山去……”

    “砰!”殷长空的左掌击中厉青原小腹,感觉却像打在了一团鼓胀的气囊上。这才发现对方的左袖不偏不倚垂荡在身前,将自己裂云崩石的掌力化去大半。

    当然所有这些的前提是:楼兰剑派必须岿然不倒,熬过这段最为艰难的日子。

    “铿!”殷长空竟卸不去青冥魔枪上涌来的磅礴气劲,仙剑下垂,步履踉跄往后退闪,惊骇莫名道:“这小子怎会变得如此强悍?”

    转眼间一人一魅交手十余个照面,突听小土堆上传来哔啵哔啵的爆响。

    “轰——”蚕茧般的青色光团应声爆碎,从里迸射出不可逼视的寒光,竟将南天君从头到脚完全封冻。那寒气卷挟着青色的强光往四周扩散,波及到十数丈外的赵封鼎等人。众人顿感全身如坠冰窖,手脚一霎里冻僵麻木,纷纷往外抛飞。

    厉青原全然不理会殷长空拍来的左掌,青冥魔枪骤地一收一拨。殷长空的仓央古剑收势不住,兀自在急转不休,却被青冥魔枪顺势侧击在剑刃上,“叮”地脆响撒手飞出,直冲上大雨滂沱的幽暗云空。

    赵封鼎大吃一惊,急运左掌拍出。但觉眼前黄影一晃,一股冰凉的雾气已贴了上来,如旋风般绕着他的身子“呜呜”飞转,所过之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尽是被南天君十指撕裂开的血口。

    身后的权抗鼎闻言吃了一惊,心中的怨气顿时消散,叫道:“夫人,不可!”

    她的魂,她的心都留在了过去,留在了凤凰岛。楼兰剑派如日中天也好,衰败陨落也罢,本是与她毫不相干。

    厉夫人望着赵封鼎颇显悲凉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心头五味杂陈。

    她的修为虽然远谈不上顶尖,但拜吴道祖为师在先,嫁厉问鼎为妻在后,数十年来耳闻目染,无一不是正魔两道的顶尖绝学,见闻之广博殊不逊色于当世大家。

    他已在厉问鼎的衣冠冢前整整静修了六十七天,没有起过一次身,更没有与人说过一句话。但这并不代表他未曾感觉到权抗鼎的到来与离去,更不代表他忽略了厉夫人已在小土堆下默默陪了自己一宿。

    所以他依旧耐着性子道:“厉夫人,倘若令郎再不露面,老夫只好登门相请了!”

    “铿!”又是一记金石激响,青冥魔枪毫无花巧敲击在仓央古剑之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厉青原腾身而起如青龙出渊矫矫横空,双臂一振青冥魔枪寒声喝道:“看枪!”枪锋青芒暴涨一往无前,破开漫天飘扬的雨幕直射殷长空胸膛。

    殷长空满是不甘地笑了笑,微弱的声音道:“我错了,你比厉问鼎还强——”身子缓缓软倒进赶至的任长峡怀中。“嗡”地一声,仓央古剑终于坠落,斜插|进泥泞的地里剑锋兀自不住地颤动。

    赵封鼎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不甘道:“可殷长空那里——”

    厉夫人摇摇头,不让赵封鼎继续往下说,沉声道:“你不必说了,就烦劳权三哥设法拖住殷长空。只要能撑到青原破关而出,神会宗便不足畏。”

    “啪!”掌力击打在枪杆上竟是一空,厉青原的双手趁势甩枪。青冥魔枪遽然翻转,枪尾砸向殷长空头顶。

    赵封鼎怔怔目送厉夫人远去,半晌后才醒过神来,急忙调派弟子封锁周边。

    “赵叔,别说话。”厉青原俯身将左掌轻按在赵封鼎的胸口,指尖青光熠熠注入他的体内。赵封鼎顿感一股甘泉般温润的清流在体内荡漾开来,断裂的胸骨自动复位,伤痛大为缓解,不由精神一振道:“快,夫人已出堡迎战殷长空!”

    “我去会会殷长空。”厉夫人打断他的话道:“五哥,青原就拜托给你了。”

    但他不愧是正道泰斗级人物,当即全力侧身拍出左掌,转守为攻以解危局。

    厉夫人见殷长空目爆精光,情知自己暗施的惑神媚功已被他破解,心头微凛道:“既然如此,贱妾便代犬子青原,向殷掌门讨教一二!”

    殷长空始料不及,心下大犯踌躇。他倒不会怕了厉夫人,只是对方终究是一介女流,以自己显赫尊崇的身份委实胜之不武。但如果避而不战,更会惹人讥嘲。

    殷长空望着厉夫人幽怨凄婉的清秀玉容,无端地胸口发酸,差点脱口道:“我岂会杀你们?”话到嘴边陡地心头剧震,醒悟道:“不好,她竟是在用媚功蛊惑老夫的神智。我一念之仁却险些着了道儿!”不由又惊又恼,急忙抱元守一澄清灵台,这才破了厉夫人的诡异媚功,面色一沉道:“夫人,莫要逼我对你动手!”

    她听得出权抗鼎、赵封鼎等人言语中的心灰意冷以及对儿子的不满。但她无法苛责这些位楼兰剑派的元老人物,毕竟儿子将来还要依靠他们撑起至尊堡的基业。

    “你留下!”厉夫人迈步走向赵封鼎,神情坚毅而令人无法抗拒,“我去,是代问鼎代青原出战,如此才不会冷了大伙儿的心。”

    殷长空神色发木,身子挺立在暴风雨里,对身后同门的悲呼惊叫置若罔闻。

    殷长空一时为厉青原强大无匹的气势所夺,下意识地退步拔剑,向上封架。

    殷长空右掌拍空反将自己震得气血翻腾,忙起左手抓向砸落的枪尾。

    狂风、大雨、啸音,以及楼兰剑派数百弟子兴奋欣喜的欢呼喝彩,汇聚成一股沛然莫御的庞大气势,尽皆凝铸在一尺七分的枪锋之上,化作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与殷长空的仓央古剑狭路相逢,激撞出夺目光花。

    四周人声寂灭,连楼兰剑派的弟子都忘记了为这场不可思议的胜利欢呼雀跃,齐齐傻愣愣地望着场中的厉青原,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即使没有蝶幽儿的密令,殷长空也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只是心里面多多少少会有点儿不舒服地想到:自己是否又成了这小妖女的棋子?

    “灵转魔诀!”殷长空失声叫道,被真气催青的脸庞上冷汗涔涔渗出。

    蓦地她有所决断,扬声唤道:“赵五哥,请你等一等!”

    任长峡虽然大惑不解,但无法违抗殷长空临终前的命令,强压愤怒颔首道:“是!”

    “哧——”黄影的左爪骤然下沉,划开赵封鼎的胸襟,再往右闪让过掌风,两截分开的魅影重新合于一处。

    “夫人?”赵封鼎愕然看着厉夫人,无法相信纤弱如她怎能挡得住来势汹汹的殷长空?慨然道:“还是你守着少掌门,小弟拼死也不会让殷长空踏进至尊堡半步!”

    如今的楼兰剑派,是儿子的。任何人想毁灭它,夺走它,便是死也要抗争。

    好似投怀送抱般,枪尾被殷长空的左手一抓一个准。然而他的灵台感应到的却是不祥的警兆,耳听厉青原一声低喝道:“看枪!”右手反拧卸下枪尖,合身撞向殷长空的怀里。“噗!”在殷长空右掌回防的同时,冰寒的枪尖刺入他的小腹,从后腰透出。厉青原拔出枪尖,左手握住甩出的枪杆,一抖一拔从殷长空的手掌里抽出,身形如一卷青云飘退数丈,唇角的一丝淤血缓缓溢出。

    望着眼前的中|年|美|妇,殷长空的耐心比刚才对着权抗鼎的时候要好些——柔弱的模样,谦和的话语,还有眉宇间隐藏的未亡人的哀怨,都使他无法将敌意与杀机宣泄在这样一个小女子身上。

    殷长空心神震撼,不由自主仰脸向啸声响起的方向凝目望去。但见至尊堡的黑石城墙上,厉青原手握青冥魔枪傲然屹立,风暴雨狂衣袂翻飞,犹如天神下凡威风凛凛不可一世,那双冷邃明亮的眼睛神光暗蕴直透自己的心底。

    任长峡愕然道:“师兄?”却不明白殷长空已从厉青原的话语中,有所醒悟。

    然而此刻已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中断他向天道巅峰发起的冲击。他就像一艘鼓足云帆的扁舟,乘风破浪徜徉在不可思议的天道浩海之上。那风推动着、引领着,使他不能停也不想停,惟有不断地向前、再向前,直至彼岸。

    日上三竿,炽烈的阳光蒸得小土堆直冒热气。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干裂的土地在饥渴中喘息,可连吹过的风都是滚烫的。

    “我知道。”厉青原的回答还是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就像三月里的雨带着丝春寒料峭的凉意。

    厉青原将枪尖装回,矗枪注视殷长空淡淡道:“枪法无名。”

    “喀喇喇——”冰雕似的南天君浑身迸裂,碎成一块块的青色寒冰,散落一地。

    庄稼已经绝收,牲口的饮水也成了问题。可人们除了仰头痛骂贼老天外,惟一能做的却还是烧香求神,指望龙王爷能降下一场及时雨。

    不止是雨点,还有吹来的风,扬起的沙……几乎所有碰触到他身子的物事,无论有形的无形,都匪夷所思地被吸纳进了厉青原的体内。

    殷长空避让不得,只能施展出本门绝技“天演八诀”,仓央古剑算准青冥魔枪的来势向枪尖上挑去,试图以轻灵圆转之力化解去厉青原的凌厉劈击。

    赵封鼎怒声大吼,七节锁喉枪往胸前回扫。南天君哈哈一笑扬身而起,“砰”地闷响枪杆击中赵封鼎的胸口,打得他口吐鲜血往后软倒。

    一旁的楼兰众弟子悲愤交加,玩命般冲向南天君。南天君手起爪落连杀两人,破开一条血路直奔小土堆。赵封鼎大惊失色,抚胸叫道:“截住他!”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活捉厉青原,平灭楼兰剑派!

    ※※※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烟雾般的黄色身影穿过心寂佛堂外的密林,以肉眼几乎难以锁定的速度直扑小土堆上的厉青原。

    这时守备在心寂佛堂四周的十余名楼兰剑派弟子闻讯赶来,各持魔兵攻向黄影。

    厉夫人幽幽一声叹息道:“殷掌门,您是仙林翘楚正道泰斗,素来德高望重举世共钦,却为何要和我们孤儿寡母过不去?若是先夫在世时有什么得罪贵宗的地方,妾身便代他向殷掌门谢罪了——”说着盈盈躬身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