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语师

牛语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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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错愕不解地望向小夜,就听她幽幽道:“厉大哥,对不起。我就是那粒流沙,被风吹着也不知会去向哪里……”嘬唇一记清啸,不一刻小雪闻声飞来,载起她和厉青原往东南方向飞去。至于蓬莱剑派的弟子,早已得她暗中相告,撤出至尊堡东返,已在前方相候。

    有一瞬间,小夜以为自己听错了名字。毕竟真禅是不会说话的,而且也不可能长出满头的红发。但、但想到姐姐在楼兰时对自己说起过的真禅与杨恒的血战,再看到这黑衣青年背后的乌龙神盾,她的心一震道:“真禅,真的是你?”

    她的身子不自禁地颤抖起来,鼓足勇气想走近一些,好明白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师尊——”她走近祭坛,心怦怦跳得厉害。可光柱里亦是毫无反应。

    须臾之间两人出了峡谷进到一片乔木林中。前方树木掩映中现出一排小屋木,真禅的眸中猛然爆出一簇慑人的赤色光焰,手捂小夜樱唇跃上浓密的树冠,传音入密道:“屋里有人。你仔细听,然后告诉我他们在说什么?”左掌按住小夜背心,输入一道醇厚刚猛的魔气。

    这天中午大队人马回到蓬莱岛,小夜携着厉青原径直前往她闭关修炼的东华殿。

    小夜记起离开蓬莱岛前天语师的交代,奈何左思右想始终找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能将厉青原邀去蓬莱。她也曾旁敲侧击,婉转邀请厉青原前往海外散心。可惜很显然,这样的建议并不在厉青原近日的计划安排之内。毕竟至尊堡百废待兴,蝶幽儿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厉青原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离堡。

    “不,他没死!”老者的声音不高,却似惊雷般敲击在厉青原的心上:“死了的那个并非你父亲。你的生父还活着!”

    顿时,厉青原就感到从那光柱里透出的两道视线有若实质射落在自己的脸上,就似可以穿过所有的实体直插|进他的心底。一时间,他的神智无端地恍惚了下,好似内心所有的活动都赤|裸裸地展现在神秘人的眼底下。

    进入殿内,她解开了厉青原的经脉禁制,想到自己到底还是应验了师尊的预言,将他强行绑架到了蓬莱,心中愧疚道:“厉大哥,我师尊想见你一面。”

    厉青原心中戒备,淡淡说道:“我不必费神猜想,因为你一定会告诉我。”

    紫袍人在楼梯上停住脚步,嘿然道:“你出关了?这丫头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必须对她稍作处理。”

    殿里没有人回应,小夜不由凛然一惊,解开护持东华殿的结界禁制,一边轻轻推开殿门,一边朝里头呼唤道:“厉大哥——”

    就在这时小木屋的门被人打开,果真是宗神秀从里面走了出来,倏然消隐在密林里。小夜正自惊愕之际,突感喉咙一疼已然无法出声。只见真禅将她和小雪平放在粗壮的枝桠上,冉冉飘落在地,朝着小木屋行去。

    “砰!”两股掌力凌空交击,紫袍人竟被震得倒退下三级石梯。没等他重新站稳阵脚,楼上那人的身形鬼魅般掠下,探手劫过小夜,又飞袖卷起小雪。

    小夜的心紧了起来,不知道真禅会如何面对妻子的背叛和杨恒的到来?

    厉青原的瞳孔徐徐收缩,须臾不离地紧盯在老者的脸上,袍袖不经意里发出微微的瑟动,半晌后才从牙缝里一字字吐道:“你在开玩笑!”

    两人出了至尊堡,御风向北。行出约莫四十余里,遥遥看到前方一望无际的戈壁之上,赫然伫立着若干道纵横交错的残破城垣。风吹沙起夕阳西照,一派荒芜景象。除了几只秃鹫在天空中盘旋觅食,更不见一点生气。

    “砰!”两人再对一掌,身影交错而过。紫袍人背靠石壁方才稳住身形,厉声喝道:“真禅,你想找死?!”

    他的心头一凛,暗自凝神守住灵台,这种怪异的感觉才略略减弱。

    厉青原道:“小夜,假如在楼兰古城你把实情告诉我,我会立刻陪你前来见他,也就不会令你为难。”

    怎么回事?厉青原去了哪里?师尊又为何没有回应?

    很快,她就发觉到在这大殿后有一条石梯直通二楼。她平复心绪,一边沿着石梯走上二楼,一边唤道:“师尊,厉大哥——”

    小夜心一颤,隐隐觉得将自己的师尊比喻成肆虐戈壁的狂风殊为不敬,回答道:“他只是想见你。至于用强将你请来,全是我擅自主张,并非出于师尊的主意。”

    突然间她的娇躯像被一股庞大不可抗拒的力量卷裹起来,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翻滚。强烈的恐惧令她差点忍不住失声惊叫,急忙默念灵玄心诀,抱元守一,这才堪堪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真禅恍若未闻,轻蔑地望向楼上的紫袍人道:“龚老六,就你这块废料还杀不了我。我带她回去,让老头子自己来要人!”说罢不理紫袍人,抱着小夜往楼下走。

    “喀喇喇——”一串电光爆闪,她伸入光柱里的纤手陡然消失。尽管感觉上她的手还存在,可视线里它已没了踪影。

    小夜悚然抽回纤手,依稀醒悟到了什么。望了望又恢复正常的光柱,她一咬牙闭起双目抱着小雪合身冲了进去,耳畔又是一阵“喀喇喇”的爆响。

    她略作犹豫,究竟还是对厉青原的关切和担忧胜过了对师尊的敬畏,迈步走上祭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光柱。

    小夜引着厉青原走上祭坛,默念真言发动法阵。不一会儿祭坛光华渐起,升出一道青色光柱。厉青原站在小夜身旁,望着面前铺展来开的光柱,微觉讶异地问道:“莫非令师不在岛上?”

    厉青原眸中精光爆射,刺入青色的光柱里,低沉道:“你怎知家母名讳?”

    “我像在和你开玩笑么?”老者不疾不徐地说道:“看来玎芝还在瞒着你。”

    门开了一道缝隙,大殿里空荡荡不见厉青原的踪影,就好似凭空蒸发了一般。

    当殿门被关闭的一瞬,光柱里的黑影亮了起来,影影绰绰地向厉青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厉青原低咦了声,凝目打量着老者的面容,却没开口。

    小夜愣了下,看看厉青原并无反应,便躬身道:“是,师尊。”走下祭坛退到殿外。

    一切都和她离开时的景象无异,那道青色光柱兀自升腾在祭坛上。没有打斗的印记,没有破损的痕迹,惟独少了厉青原。

    厉青原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掠过那日吴道祖握住青冥魔枪,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莫名其妙话语:“我不杀你,回去问你娘亲!”

    真禅的面色阴晴不定难以名状,许久后才低声道:“她是我的妻子。”心底下已然雪亮,更进一步猜测到宗神秀必定是那日悄然尾随自己登上千药岛,还偷听到他和老者的密谈。所以——司徒筠什么都知道了。于是——她要报复!!!

    就听楼上的人说道:“把她交给我。”

    小夜的耳目一下变得灵敏起来,果然听见小屋木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声音。她微觉诧异地看了眼真禅,不明白以他如今匪夷所思的修为,为何还要依靠自己来转述屋中人的话语。

    小夜险些低呼出声,无意间看到真禅眼底流淌过的一缕哀色。

    真禅神情冷峻低哼了声,带着她径自来到大殿门前。一束白光焕放,刺得小夜无法睁眼,下一刻她的全身已浸泡在了水里。

    厉青原一怔,讶异地看着小夜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夜深知以杨恒说一不二的个性,既然托了那名楼兰剑派弟子给自己和厉青原捎带了口信,就绝无事后不告而别的道理。十有八九,他是遇上麻烦了。

    “想必你已猜到我是谁了。”老者的面容重新融入黑暗里,“但你猜不到我为何要命小夜将你请来蓬莱岛。”

    小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假如我便是被这大风吹起的一粒流沙,做出了一桩违拗你心愿的事……厉大哥,你能原谅我么?”

    小夜微笑道:“不了,我已出来不少日子,也该回去啦。”

    紫袍人悠悠道:“何时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了?闪到一边去!”

    最后不得不,她的目光又回到了祭坛上那道青色的光柱上。

    “厉大哥?”小夜顾不得违抗了师尊的禁令,奔入殿中举目四望。

    老者不以为意道:“我对她的了解,远胜过你。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

    小夜一阵心乱,下意识地用脚尖在沙土上划写着线条,说道:“谢谢你,厉大哥。”

    小夜芳心剧震,唇边渐渐绽开一抹温馨喜悦的笑容,默默地颔首。

    小夜的心中满是疑窦。她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厉青原此刻尚在万里之外的楼兰,根本不可能遭遇到离奇的失踪。

    厉青原悠然一笑,转身道:“那咱们就回去,别让大伙儿等急了。”

    这时候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小夜转过身,用纤手轻扣门环。

    “真禅,你真的能开口了?”小夜的心里充满惊骇,只觉得自己懵懵懂懂撞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里,“你、你有没有见过厉青原?”

    “他们不会有事。”厉青原走到小夜身后,安慰道:“尤其是杨恒这家伙,从来不会吃亏。”说到这里,他萧索地笑了笑道:“我不就是个很好的例证么?”

    小夜不语,盯着厉青原挺拔孤傲的背影眸中闪过一缕歉仄,突然疾探左掌拍落在他背心的大椎穴上。一股灵玄神息透体而入,厉青原但感背心一麻,欲待运功相抗时,双肩和后腰又连中三掌,终于无力地软倒在小夜的怀中。

    片刻之后那如芒在背的视线消失,就听光柱里传来沙哑柔和的老者嗓音道:“小夜,你做的很好。我想和厉公子单独谈上几句,你去殿外等候。”

    “厉大哥,”小夜缓缓转过身道:“那你还恨我姐姐和阿恒么?”

    小夜凝视眼前惨败荒凉的城垣,遥想当年驼铃声声,商旅如织的繁华盛景,幽幽道:“夕阳残照,汉家陵阙——”

    厉青原洒脱地一拂袍袖,问道:“好,你这便带我去拜见令师吧。”

    老者毫无恼怒之意,说道:“我不怪你有此反应,毕竟厉问鼎对你有数十年养育之恩。不过,至少也该听我告诉你,老夫所知的身世真情。”

    她看到:在二楼中央的血池里,有一圈人神情木然靠坐池边。这些人里,大多数小夜并不认得。可仅仅能够认出的那几位,却足以教她震撼欲呼。

    小夜与众人汇合后,唯恐楼兰剑派察觉掌门不见在后追赶,特意绕道而行。

    不料背后猛地一麻,被人抓住大椎穴。跟着听见小雪一声嘶吼扑向背后偷袭之人,几下罡风激荡后,又复平静。“小雪?”小夜无法回头,惊恐叫道。

    她寻遍大殿前前后后的每一个角落,也都没有厉青原破开结界悄然离去的痕印。

    厉青原飘落在城垣外,望着小夜微露诧异的俏脸,说道:“觉得有些失望吧?”

    “真禅?”小夜大吃一惊,侧目望去正瞧见一名黑衣青年将自己横抱胸前,御风飘退回二楼。他满头火红的乱发,眼眶深陷目光阴冷,高高耸起的颧骨棱角分明,一双薄唇紧紧抿起,微露出肃杀不屑之意。

    “不信!”厉青原斩钉截铁道:“假如阁下将我万里迢迢骗来蓬莱岛,就是为了这番无稽之谈,请恕在下不愿奉陪!”

    厉青原感念于小夜和蓬莱剑派对至尊堡的救助之恩,亦不愿拒绝了她的恳求,当即起身道:“走,我带你去看楼兰古城。”

    “呼——”一股凶猛炽烈的罡风从楼上猛然轰落。紫袍人惊怒交集道:“你敢?”仓促间丢下小雪,抬左掌向上封架。

    这念头从小夜的脑海里一晃而过,立刻便被她否定。她深信石颂霜不会误会自己。但姐姐为何要离开,和杨恒又去了哪里?却成了这几日她心中挥之不去的谜团。

    厉青原道:“原来你也认得家父,可惜他老人家数月前已不幸仙逝。”

    厉青原左掌递出一股柔和罡风,将小夜娇躯稳稳抬起,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并未责怪你。不就是来见令师一面么,何至于让你又是认错又是赔罪。我当你是朋友,你也需当我是朋友!”

    见到小夜来访,权抗鼎等人纷纷起身迎接。小夜说道:“厉大哥,我明天就要回蓬莱了,特意来向你告别。”

    “闭嘴!”真禅一记冷喝,见小夜面露讶色,他的神情稍转柔和,缓缓道:“不想死,就什么都别问。”

    “这里便是师尊的修炼之所吧?”念及于此小夜的心稍稍一定,寻思道:“十有八九厉大哥便是通过光柱传送,被师尊邀来了此地。”

    小夜守在东华殿外,听不到殿中的任何动静。事实上,她也不愿偷听师尊和厉青原之间的谈话。然而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厉青原还是没有从东华殿里走出来。她开始担心起来,在忐忑焦急中又苦等了半个多时辰。

    夕阳照入书斋里,厉青原正斜靠在榻椅上和权抗鼎等人商议抚恤楼兰剑派死伤弟子的事务。经过这一阵的休养,他的气色看上去已经好很多,但人却变得更加的郁郁寡欢,懒懒地仿似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光柱里响起老者的低哑笑声道:“你很聪明,也很镇定,不愧是他的儿子。”

    直到第二天夜里,厉青原和小夜也没能等到杨恒与石颂霜回转至尊堡。

    只是漫长的一瞬,身外的巨力又骤然消失。小夜头晕目眩地回过神来,渐渐看清楚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光柱外的祭坛上。

    然而她不想令天语师对自己失望。不单因为她是自己的师傅,更觉得他像是……

    小夜瞥过书斋中在座的楼兰剑派几位宿老,低声道:“厉大哥,我想到堡外走走,你能陪我会儿么?听说楼兰古城就在附近,我却一直没工夫去瞻仰过。”

    厉青原点点头,转开话题道:“小夜,我看得出这几天你藏着心事。莫非还在替杨恒和颂霜的下落担心?”

    小夜静静地听着,不知触动了心底哪根情弦,又或是被扑面而来的风沙迷住了双目,眼睛渗出一点泪光,强自一笑道:“可他毕竟也曾兴盛过,热闹过,不是么?”

    “它没事,但你就难说了。”背后传来一声沙哑而充满磁性的男子声音道:“小姑娘,你真不该违背令师的旨意,偷偷溜进来。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不知为何,楼上的紫袍人竟是不敢追赶,眼睁睁瞧着真禅扬长而去。

    “哗啦啦——”真禅抱着小夜冲出水潭,这才开口道:“我会给你解释,然后送你离开。”却是不知那祭坛上的光柱也有传送效用。

    而那边,几位蓬莱剑派的长老在暗中已是三番五次地来催她及早回山了。

    然而她的声音在站定在二楼楼板上的一霎戛然而止,代之以无限的惊异,以至于要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口,这才把惊呼声扼杀在喉咙里。

    厉青原一愣,那边权抗鼎和赵封鼎等人互换过一个暧昧眼神,便道:“青原,剩下的事儿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着办就是了。你就陪端木姑娘出去转转吧。”

    “他这会儿正忙着,只怕暂时没空搭理你。”那人身着一件紫袍,冷冷道:“所以,还是先让我来好好招待你一会儿。”

    说着话那人一手挟起小夜,一手拎着被制服的小雪,迈步往三楼走去。

    厉青原沉默须臾,徐徐道:“要说一点没有,那是骗人。我也没那么伟大。但世上有许多事强求不来,我也只能看开些。你听,就像这掠过戈壁荒漠的风,谁都不知道它会吹向何方,我们只好追逐着被它吹起的流沙前行。”

    小夜不敢接触厉青原的目光,小声道:“厉大哥,我错了。”盈盈下拜向他谢罪。

    小夜向光柱中的黑影施礼道:“师尊,弟子将厉大哥请来了。”

    是不是因为自己和杨恒私下说了几句话被姐姐撞到,她一怒之下离开了至尊堡?于是杨恒不得不一路追赶姐姐,才没有回返呢?

    他们派人四处寻找,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杨、石二人的丝毫音讯。

    正当她微感失望地调匀气息之际,猛地骇然发现,这里已不是东华殿!

    说着话光柱里逐渐浮现起一条黑黔黔的人影,惟有一双眼睛清晰显示,其他部位尽皆隐没在黑暗的轮廓中。

    这日傍晚,小夜终于下定决心,独自前往书斋向厉青原辞行。

    话音未落,突听楼梯上方有个嘶哑生硬的声音漠然道:“放下她!”

    小夜道:“我也不知师尊住在哪里。从拜在他门下的第一天起,我就隐居在东华殿中,通过这座祭坛和他老人家联系。”

    小夜避开他的目光,摇首道:“我只是有点儿触景生情,一会儿就没事了。厉大哥,这里风太大,咱们回去吧。”

    厉青原道:“小夜,假如你遇到了难题,不妨告诉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帮你一起解决。不单单因为你是颂霜的妹子,更重要的是——我们是朋友。”

    小夜目光低垂,出神地注视着脚下似溪水般流动的沙土,久久没有应声。

    他的心陡沉谷底,几次欲拔脚离开祭坛。可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着他,令他直感到快要窒息,终于缓缓开口道:“没必要!”

    她努力镇定心神,说道:“你认识我师尊?我要见他和厉大哥。”

    厉青原也不拖泥带水,颔首道:“好,那今晚我就为你和蓬莱剑派的诸位长老设宴送行。等将来有机会,我定要亲自登门拜谢。”

    ※※※

    直到这刻,小夜仍不知抓住自己的人是谁,更不晓得他会如何处置自己。

    同样空旷的大殿,一模一样的祭坛,但在东华殿里隐居了三年多的小夜,还是能够敏锐地分辨出其中的细微不同。

    小夜一愣,觉得这声音好生古怪,奈何被紫袍人牢牢夹在肋下,无法扭头观瞧。

    厉青原负手矗立,眺望被风沙遮蔽的浑圆落日,低低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黄沙土墙堆,将五百年兴亡看饱。放悲声,唱到老……自古繁华一梦,便似你我脚下的楼兰古城。梦里鲜衣怒马意气奋发,待到梦醒时却是什么都没剩下。”

    她听了一段,面色渐起变化,用传音入密道:“屋里有位姑娘在说:她已将千药岛的海图交给了阿恒,又问对方接下来该做什么。跟着就是……宗神秀的声音说道:那便等杨恒上岛和、和你拼个同归于尽。姑娘又道:‘我还要吴道祖的命!’宗神秀便安慰她道:自己必会杀了吴道祖,为她报杀父之仇……真禅,那位姑娘是什么人,她、她为何如此痛恨你和阿恒?”

    厉青原怔了怔道:“这么快,为何不再多住两天?”

    小夜听真禅开口跟自己说话,心下稍安道:“可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何会在这里?为什么在二楼的血池里我会看见……”

    厉青原禁制已解,却站立未动。他平静地看着小夜,说道:“他便是那股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