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你不要任性

布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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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没有动态更新的微博大V鹿女郎,在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了一条微博更新:

    一叶片舟飘荡在水波浩淼的江心。拍照的人因为在岸边,隔得太远,所以看不清舟上的情形,但照片却意境悠远,因被调成了深色调,便透出一股索然与哀伤。

    只配了一句话:奶奶一路走好,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孙女儿。

    不过五分钟,评论已近五百条,多是安慰之语:

    节哀顺便。

    奶奶永远活在你心里……

    抱抱女郎,女郎不哭。奶奶会在天上一直陪着你的。

    逝者已矣,女郎要节哀啊。珍惜所有,不要让自己留遗憾……

    ……

    一个小时后,微博上一条名为“网红大V鹿女郎与摄影师合伙人闹掰真相”的话题被顶上了热门:

    鹿女郎无故失踪四天,原来竟是奶奶仙逝,回家奔丧。并非传言中的与视觉总监兼合伙人闹掰……

    如是等等云云。

    那是吕悠悠趁任家人在江中撒骨灰时,站在岸边拍的照片,再传回公司,由运营总监孙果然坐阵鹿羽,趁机造势。

    大打同情牌,竟令粉丝又涨了一大波。

    半个月前才上架、由鹿女郎亲手设计、以“儿时奶奶为我缝的小裙子”作标题的手工勾花半身裙,三个小时内,售罄!

    任安秋缩在自己房中的角落里,双手抱膝,发呆。

    其实也知道自己心里不应该有那些乱七八遭的想法,只是吕悠悠与孙果然此举,到底还是令她心里觉得有些膈应。

    或许还是因为前几天在那个极具风情的咖啡馆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数落她、又在背后使计逼她签合同的缘故。

    回想当初,自己一个人,刚开始做鹿羽的时候,实在艰辛。一直到半年后,吕悠悠拿着八万块钱说要来入股。

    那时候她看中吕悠悠的能令她砰然心动、又极具天赋的视觉设计,两个人又是好友,吕悠悠能主动提出,她自是欣然应允。

    那时是创业初期,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同患然、共成长。每天找货、做货、拍照、学运营,吕悠悠则在拍完照后趴在电脑前修图做视觉,饿了叫个盒饭,边吃边聊,共赏未来,每天能说好几个小时的话。

    那时吕悠悠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任安秋是她的贵人,是有一天能助她吕悠悠实现财务自由的贵人!

    任安秋却觉得吕悠悠这话不对。

    她觉得自己是她的贵人,其实吕悠悠又何偿不是她任安秋的贵人?

    如果没有她的加油打气,如果没有那些经她手,调色后瞧来令人惊心动魄的外景照片、视觉设计,自己只怕根本坚持不下来。

    这些年走得辛苦,但却乐在其中。

    只是没有想到两个人会在多年后的今天,因为五千万的风投几乎闹崩。

    利是试心石。

    多少至交好友、患然夫妻,因为利之一事,最后分崩离析、分道扬飙,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一起共事这么久,任安秋第一次害怕她与吕悠悠之间的关系,有朝一日,也会应了这谶言。

    她闭了闭眼,关于发微博之事,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都是为了营销而已。

    不管如何,这份事业得来不易,总还是要做下去的。

    或许是她想多了呢?

    也或许,是因为奶奶的突然离世,让她对一切关系都猛然看淡、看得悲观。

    人固有一死,不知如此汲汲营营,又是为了什么?

    手机的音乐播放器里,一直在单曲循环,戴荃的《老神仙》,好像就是专门为她而唱的:

    ……

    滴滴答的,停停走的

    匆匆的人仿佛一瞬间

    叽叽喳的,忙忙乱的

    一转眼来不及想念

    当我正想亲吻你的时候

    你说你要变神仙

    ……

    然后她就看到放在床头柜上,幼年时奶奶亲手缝给她的布娃娃。

    眼泪一下子又滚下来了。

    奶奶是不是也去做神仙去了?

    俞漠立在门口,满目哀伤的看着她。

    任安秋的一只手拦住了自己的脸颊,然后俞漠一步步地走上前去,将她的手机从她另一只手里,给夺了过来。

    她猛的一颤,就想来抢,被他按住了手,拧着眉毛说道:“不要听了!你不能再听了!”

    任安秋抬手猛的抹了抹脸。

    还想来伸手抢自己手机,被俞漠直接按掉了音乐,抓在手里,举得高高的,拧着眉毛朝她说道:“听一次哭一次,为什么还要听!”

    “我奶奶都没有了……呜呜呜……”任安秋哭着说道,“为什么连歌都不能听……还给我,呜呜呜……”

    俞漠的眼眶也红了,张开手臂想来拥抱她,被她重重推开。

    然后房门口就突然传来母亲有些清淡而哀伤的声音:

    “安秋,不要躲在房里,出来陪悠悠、小烟和小霖,说说话……”

    任安秋痛苦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一走出来,就见客厅的老式红木沙发上,坐着陆霖、萧烟和吕悠悠。

    见她一出来,三人就齐齐望向了她。

    陆霖的眉头拧成一团,眼睛里神色难测;萧烟则一脸担忧;而吕悠悠一看到她,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掉,委屈里又带了一丝怏求:“安秋……”

    任安秋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她并不想理她。

    但其实转念想一想,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如果她与吕悠悠的角色对换,或许她也会这样做?

    说到底,她是因为自己心底那点不可对人言的秘密在作祟,因为觉得五年前的那段时光是个耻辱,所以不想任何人知道。

    但哪个正常人,会对唾手可得的五千万说拒绝?

    何况是她不给任何理由的一意孤行、恣意妄为!

    可能人就是这样子的,总是在问别人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为什么离开我?你怎么忍心这样伤害我?

    说到底其实只是在可怜自己,同情自己。

    因为太爱自己,容不得别人给自己带来丁点的伤害。

    于是所有的痛苦与纠结都变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不可能生她的气一辈子,但无论如何,现在还是不想理她。

    哪怕她已经想通了,她现在也还是不想理她。

    她没有多看吕悠悠一眼,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接过萧烟递来的纸巾,道了谢,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谢谢你们能来。现在丧事办完了,不如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在家里呆几天,陪陪我爸妈……”

    “你这孩子……”

    任母虽然也伤心,但因为任父伤心过度,眼下都已经躺在了床上,只剩任安秋的哥哥,任安正这一根顶梁柱,还有许多人情往来要处理,家里的这几位客人就只留得她来招待。

    看任安秋面对几人的神色异常,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

    做子女的可以任性,做父母的却任性不得。

    “现在丧事也办完了,你奶奶的骨灰也撒了。真正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但她走得安详,所以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知道你公司事忙,再休息一天,你就跟悠悠她们回深圳去,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可是我现在不想去。”任安秋抹着泪说道。

    “安秋,听话。不要任性。”母亲说。

    如果是奶奶还在,肯定会慈祥的俯下身,笑着捧起她的脸,温和地说道:“好好好,安安说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奶奶都听安安的……”

    任安秋眼中的泪一瞬间又滚了下来。

    再也没有人,会像奶奶那样容忍她了,再也不会有了。

    包括连父母,都不会这样容忍她。

    何况是个好友,何况是那个俞漠。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却听俞漠说道:“没事,阿姨。深圳的事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让安秋在家里再休息几天,我们在这里陪她。酒店也已经续房了,不会麻烦……”

    任母脸上浮起了笑来,深深打量了俞漠一眼,点点头说道:“好,也好。你们别跟安秋一般见识。她因为奶奶没了,心里不舒服。”

    “我们都理解的,阿姨。”萧烟已经坐到了任安秋旁边,将她的肩搂着,说道,“当初我奶奶没了的时候,也跟安秋一样,好像天都要塌了。”

    任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

    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节哀,阿姨。”俞漠又说了一句。

    任母又点点头,默了一默,又叹息一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准备午饭。下午我们去橘子洲头走一走,吹吹风,散散心……”

    ……

    如此到了下午,任家人便全家出动,开了两辆车,一齐去橘子洲头。

    吹吹风,看看水,又在青年毛.泽.东雕像面前留了影。而陆霖竟还附拥风雅,站在风口抬头挺胸,自认风流倜傥地,吟起了主席的那首脍炙人口的词:

    ……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

    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

    ……

    吕悠悠听得忍不住发笑,只惹得陆霖怒目视:“你笑什么?”

    “我笑你把我们伟大领袖好好的一首词给念毁了。一点气势都没有,白瞎了这么好的词!你说是吧,安秋?”吕悠悠一直都在不遗余力的逗任安秋开心。

    任安秋被萧烟挽着手,脸上浮起的笑意,随着吕悠悠的话,又渐渐隐了去,只惹得她又委屈的撅起了嘴。

    陆霖在一旁有些得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活该!”

    吕悠悠顿时大怒,握着拳就朝他身上挥了过去。

    陆霖自是不会如她所愿,哈哈笑着就给跑开了。

    一时两人你追我赶,笑料不断,到底也是渐渐将任家人头顶的阴霾给驱散了不少。

    众人又随意吃了些小吃食吃,便开始启程回家。

    而回程的路上,俞漠的胃却开始又不行了。

    人弓成一团,脸色苍白,呼吸困难,“哇”的一声,又想忍住,竟是从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