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半辈子用来赎错

晨晓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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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鸣霄把平板啪地砸到路云风跟前:“解释!”

    路云风瞥一眼,似乎是意料之中。他站起身:“不是我。”

    隔着办公桌,雷鸣霄死死盯住他,不放过他眉眼的一丝微表情。

    路云风急了:“真不是我!”他绕到雷鸣霄跟前:“我懂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他见兄弟还是一脸狐疑,更加急了:“我承认,我有想过‘连坐’!可你说得对,没必要把火烧到无辜人身上。她是她,她妈是她妈,我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

    雷鸣霄似乎是稍稍释疑,可目光依旧死揪着他不放。

    路云风掏手机:“我就知道你会扯我头上。我已经找人在查了。等等吧。”

    “我要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搞鬼,我非宰了他!”雷鸣霄冷冰冰地撂下这么一句,就大叉叉地霸着电脑椅坐下。

    足足一个小时,雷鸣霄就守在路云风办公室候着。两兄弟大眼瞪小眼地干耗着。手机响,路云风抓起来,顺手递给了雷鸣霄。

    “怎么会是他?”雷鸣霄嘀咕,眉头紧锁。

    “我可没动手脚。”路云风有点惊弓之鸟。可顷刻,他就耸肩:“不稀奇啊,由爱生恨,落井下石。”他冷笑:“明天就是他的订婚礼,趁这个机会送份大礼给自己出口气呗。”

    雷鸣霄随手撂下手机,冷着脸起了身。甩上房门,他掏出手机就打给莫笑。又是那句“用户已关机”,他不耐地挂断,越发锁死了眉。

    咚咚——莫笑帖着房门机械地敲着,近乎哀求地哼哼:“妈,开开门。不吃饭哪行啊?妈……”

    欧阳阳正翻箱倒柜地找书房门钥匙,忙活得一头大汗。

    韩建国呆坐在沙发上,连目光都近乎凝滞了。

    莫笑转身背帖着房门。她仰头,凄冷的泪水不自觉地又滑过了眼角:“对不起,妈,你开开门,好不好?”任凭她哭也好求也好,莫阿姨铁了心地闷在房里。

    韩建国扭头,拍拍沙发:“笑笑,别逼你妈了,过来,来。”

    莫笑拖着步子走了过去。韩建国拉着女儿,拽进了怀里。他抵着女儿的脑袋,红了眼:“都是爸爸不好,对不起。”

    莫笑窝在老爸怀里,紧闭着双眼,哭出了声:“是真的吗?你和妈妈……是因为……这个……才闹矛盾的吗?”

    等欧阳阳找到钥匙,已是入夜。莫笑开了锁,摸着黑进屋。借着窗帘透过的微光,她看见妈妈缩在飘窗角落,痴痴地看着夜空。

    “妈。”她唤。

    莫雨琴一动不动。

    莫笑走过去,俯身揽住她,她也还是痴痴地一动不动。

    “妈,对不起。”莫笑哭着摇妈妈的肩。她从没见过妈妈这个样子。哪怕妈妈在离婚那天呆呆地看着江面整整一下午,那神情也没现在这样绝望和凄凉。

    莫雨琴偏过头来:“你现在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守着你了吧?”她一向风风火火,那把嗓门似乎从没这样无力过。她顺势枕着女儿的肩,黑灯瞎火看不清表情,她好像没流泪,又好像哽得凄苦:“女人……第一次很金贵的,只能……留给丈夫。妈妈是为你好,不想你……走我的老路。”

    莫笑伸手摸妈妈的脸,还好,是干的。她却还是哭了起来。她嗯嗯点头:“妈,我懂了。你都是为我好,对不起,我不该——”

    莫雨琴捂住女儿的嘴。她好像笑了:“其实,我老早就想跟你说的。憋在心里几十年啦,怪难受的。可是啊,实在……难以启齿。”她叹:“卫校毕业,我不过十七岁,什么都不懂。”

    她又看着窗外:“没关系,没门路,进不了城里的医院实习,我被分到了……乡下的卫生所。我人生地不熟,年纪又小,懂什么啊。遇到……那个人……那里都是些赤脚医生,他科班出身,显得那么……鹤立鸡群。”她顿住,揪住了女儿的胳膊:“如果我大几岁,我……”她摇头,忽然带了哭腔:“我不知道他是骗我的,我不知道他……早结婚了。他那么年轻,总一个人住单身宿舍。我……”

    莫笑紧紧揽住妈妈:“妈,不想说就别说了,都过去了。”

    “不!”莫雨琴斩钉截铁,“与其让你道听途说,还不如……母女俩谈谈心。”她自嘲地揉着心口笑道:“不过就是个无知少女懵懵懂懂地被人骗了……童贞。乡下的原配找上单位,一哭二闹三上吊,呵……多俗套。”她摇头:“一场噩梦,噩梦。”

    莫笑心疼地搂紧了妈妈。她吻吻妈妈的发鬓:“都过去了。”

    “我也以为过去了。离开卫生所回了城,你外公托了好多关系,我也发狠下了决心,好不容易考上了医专。毕业了,分配了,连名字都改了,人生重新开始,一切都好了。我还……”莫雨琴抬头,黑暗里眼珠子像两颗玛瑙映着微弱的夜光竟然熠熠发光:“恋爱了。”

    “是爸爸?”莫笑低头。

    莫雨琴嗯了嗯。她笑:“那段时光真像偷来的,幸福得不真实。可是,失足少女哪有从头来过的机会啊?”她伤感地耷了脸:“新婚……没落红。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我看得出……他很失落。我……”她又揪着心口:“忐忑得睡也睡不着,总觉得抱着个定时炸弹。好在,他信我,那时,我在他心里纯得像张白纸。他没多想,也就这么过去了。”

    莫雨琴抚上女儿的脸,又笑了:“那几年,有了你,咿咿呀呀,我们……”她哽住:“很幸福。可惜啊……”她长叹一气:“好景不长。我遇上学生那会的……好姐妹。陆梅那时还没离婚,我原本不想再跟过去扯上关系,想远着她。”她苦笑:“可惜,命该如此吧。我们又走近了。没过一年,她就离婚了。我真傻,我真……心疼她,就越发和她走近了。谁知道……”她拂开女儿的刘海,又哭了:“妈妈没想到,你……会遇到妈妈一样的……”她哽住,再说不出话来了。

    “是……她告诉爸爸的?”莫笑忿忿地坐直了身子。

    莫雨琴揪着心口,耷着头,足足沉默了分把钟。她再抬头时,只是漠然地摇头:“不重要了。他怨我骗了他,终归……不算错怪我。我无话可说。他背叛婚姻,还理直气壮,只因我骗过他。再多苦……我也无话可说。”

    “妈——”

    莫雨琴把女儿拽进怀里:“都过去了。我早看开了。我只是……”她哽住:“一把年纪再把丑事抖落得路人皆知,我一时——”她摇头:“没事了。妈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过去了。”

    莫笑扑在妈妈怀里哭得泣不成声:“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这么久的事……不会……不会有人再提。”

    “傻孩子。”莫雨琴抚着女儿的脑袋,“我错都错了,也用……半辈子来承受这个错。他们爱提……不提。我不欠谁的。要说欠——”她又哽住:“我不过是欠了你,欠了……我自己。”

    这夜,母女相拥而眠。妈妈虽然一动不动,可莫笑感觉得到妈妈几乎整夜未眠。妈妈嘴上说没事,可好强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啊?莫笑想着心口就疼,一疼就扯得眼泪哗哗。可她背靠着妈妈,压根不敢出声,就这样,哽啊哽,悄无声息地沾湿了枕巾。

    第二天清早,一家人都强装着平静。这对分道夫妻连瞥对方一眼都尴尬到不敢抬眸,却为着女儿不得不维持面上的平静。

    餐桌上,欧阳阳刻意找话:“叔叔阿姨,其实不用这么急,改签到明天也行,不急着下午走。”

    韩建国没说话,木然地啃着面包。

    “不了。我是临时请假。疗养院……撂不开。”莫雨琴说,还强挤了一丝笑容,苍白的颧骨泛起一丝诡异的亮光。她恹恹地抿了口牛奶就搁了手。

    “妈,你是不是不舒服?”莫笑攀上妈妈的胳膊,关切地看她,“吃药了吗?”

    莫雨琴摆摆手起了身:“我在医院泡了大半辈子,一般的赤脚医生都比不上我。你们吃你们的,我先收拾行李。”

    莫笑半撑起身,却被妈妈强摁了回去。

    “吃你的饭!”莫雨琴中气十足,转身就走。

    韩建国拍拍女儿的手,压着嗓子:“由着你妈吧,让她一个人静会儿。”

    莫笑看着爸爸,忽然表情就有点怪异。她急忙敛眸,局促地端起牛奶。

    嘭地,一声闷响,楼板都震了。

    莫笑惊得啪嗒摔了玻璃杯,她扭头,就只见妈妈直挺挺地倒在客厅口。她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一动不动,只剩眸子里的泪光一闪一闪。

    “雨琴!”韩建国第一个弹起身冲奔过去。

    莫笑这才猛地一激灵,弹起了身。她奔过去时,韩建国已经抱起莫雨琴直奔门口,而欧阳阳正火急火燎地拨着120……

    百合皓洁无尘,点缀了整个会场,周遭都弥漫着浓郁的百合香味。

    段子琪挽着高高的发髻,披着一身白色晚礼服,千娇百媚地冲着镜子里左右打量。“好看吗?”她问化妆师。

    化妆师一个劲谄媚地点头:“蔡先生看到肯定要惊为天人。”

    段子琪勾唇浅笑:“难怪都推荐你,你不单画得好,说得更好。”

    这时,蔡峰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化妆师识相地避开了。蔡峰扶着椅背,偏着头看一眼未婚妻,皮笑肉不笑:“好了吗?”

    段子琪柔媚地伸出一双玉手,嘟嘴撒娇:“人家还没美甲呢。”

    蔡峰直了身:“那我先出去招呼客人。你快点。”

    “喂——”蔡峰都走开好几步了,段子琪撅着嘴,点了点脸颊,“这儿。”

    蔡峰笑了笑,走过来,俯身轻啄一口就转身离去。

    蔡峰一出来,顾海涛就迎了上去。他递过领结:“你忘了这个。”

    蔡峰拂了开:“我最不懂干嘛要戴领结,跟狗链子差不多。”他说着抬起袖子,冲着熠熠发光的袖扣哈了口气,还小心翼翼地用指肚子擦了擦。

    “莫笑送的?”

    蔡峰睨一眼顾海涛,笑了:“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然少不了她见证。”他说着就往门口走。

    顾海涛跟了上来:“你还爱她?”

    “你说呢?”蔡峰扭头,笑得意味深长。

    “那你干嘛——”

    蔡峰嘎地止了步。他冲着哥们黑了脸。

    顾海涛识趣地收了声。

    蔡峰整一整领口,残忍地勾了嘴角:“如果不是她,我和莫笑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我和莫笑在一起多久,她就处心积虑地拆了我们多久。本来看在笑笑份上,我不跟她计较。从私家侦探那儿买来这个秘密,我不过想有一天或许为了这个,她也该明面上装着接受我,成全我和笑笑。可——”

    他耸肩:“我都要订婚了。注定这辈子,莫笑做不了我的妻,那一巴掌——”他冷声:“三岁开始,我爸妈都没对我动过手。她既然连丈母娘都不算,就该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