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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霄冷眼看着套着鞋套鱼贯而入的搬运工。他啪地摔上门，追了上去：“谁允许你们进屋的！”
工头很无辜：“莫小姐委托我们来的。”
雷鸣霄堵在楼梯口，冷着脸：“她自己人呢？死哪去了？你说是她叫来的，我就信了？”
“雷先生，对吧？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给莫小姐打电话，让她跟你说，成吗？”工头翻着手机直嘟囔，“我们是正规的搬家公司，这都是可以查的。”
雷鸣霄不耐烦地抽出一把票子塞了过去：“不搬了，赶紧走。”
“喂——”
雷鸣霄懒得与他们再纠缠，拽着工头的胳膊就往玄关拖：“你跟她说，除非她自己来，否则休想从这里拉走一件行李！”
啪——他重重地甩上了门。大清早接到她的电话，说来搬家，他立马从酒店爬起赶回这里。哪知道她就差这么几个彪形大汉来打发他？他拨莫笑手机，竟然被她拉黑屏蔽了。他冷笑，把刚刚的原话发消息甩了过去。还是不解气，他又气鼓鼓地打开了苹果云……
家居用品专柜，莫笑抚着展示床上的被套，瞟一眼价格牌：“欧阳，这个花样……喜欢吗？”
欧阳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行吧。”
“嗯……那这个呢？”莫笑又指指架子上的一套格子四件套。
欧阳阳愣愣地点头：“也还行。”
莫笑扶一把框架镜，有些局促地招呼售货员：“这套要两米的，那套要一米五的。”见售货员忙碌着招呼，丝毫没认出她来，莫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脸颊的微红渐渐褪去。
欧阳阳抢着买单，被莫笑截了下来：“别的都可以你付，送你的礼物可不行。”
“送我的？”欧阳阳懵了。
“也不算礼物。我们全家都赖在你家，把你的被套都——”莫笑鼓着腮有点不自在。
欧阳阳摆手：“敢情你这是赔我的？没关系的，我们——”
莫笑执拗地买了单。她把被套全塞欧阳阳手里，送了个笑脸：“欧巴，谢谢你收留，跟做妹妹的就别客气了，行不？”
她难得开个玩笑，欧阳阳配合着笑了：“受不了你。难不成你还要把家里的床和沙发也赔给我？”
“以前倒没问题。可现在物价涨了。”莫笑夸张地拍拍挎包，“失业啦，荷包都瘪了，要敲竹杠等我开工。嗯？”
欧阳阳又被逗笑，乐呵呵地点头。可一霎，他就皱了眉。她这两天动不动就开玩笑，看起来比出事前还开朗，可独处时似乎一直在发呆，这让他隐隐觉得不安。他追问：“还要买什么？”
莫笑盯着拐角，难为情地努努嘴。
欧阳阳瞟一眼，似乎是内衣陈设区。
“得……买点……女士……用品。”莫笑的声音细得像蚊子，脸也微微泛了红。
欧阳阳立马反应过来。他尴尬地点了点头。
“要不，你在这里等我吧。很快。”莫笑说着就往拐角走。
欧阳阳一把拉住她：“没事。”他故作轻松地笑道：“成年人，不就那么点事嘛。”
莫笑不自在地挤出一丝笑。霎时，她就发现欧阳阳挑眉讶然，顷刻，握在她胳膊的手也禁不住僵了一般。她扭头，只见欧阳阳的相亲女友气呼呼地堵在一米开外。
“你最近就在忙这些？天天不见人，天天加班，天天都不接电话，就因为这个！”相亲女友指着欧阳阳，很有几分正室捉奸的架势。
欧阳阳面露难色，却没松开莫笑的手。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是忙。再说，作为朋友，我并没义务向你报备行程。”
女孩子嗖地红了脸。她瞠目结舌，戳在半空的食指也禁不住颤抖。
“欧阳——”莫笑挣开欧阳阳的手，朝他直挤眼。他这么说，只会让这个女孩更加误会。她劝过他多少次，别胡来，他就是听不进去，眼看就惹出祸来了。她走上前想解释。
“笑笑！”欧阳阳拦住了她。他正色：“你没必要解释。”他扭头：“对不起，如果之前有什么地方惹你误会，我只能说声抱歉。我以为大家是老乡，又聊得来，是我太——”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欧阳阳脸上，那个女孩瞪一眼莫笑，噙着泪，狂奔离去。
三两路人好奇地侧目。
欧阳阳难堪地别过脸。手背蹭蹭脸颊，他瞟一眼手表：“走吧，买好东西，去吃烤羊排，我请客。”
莫笑刻意不看他。她配合着化解尴尬：“嗯，再来一盘烤肉串才过瘾。”
雷鸣霄停好车，盯着手机屏就往楼上窜。商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翻个人，并不那么容易。乘直梯上一楼，他就东张西望起来。
“雷鸣！雷鸣！”
雷鸣霄扭头，只见老远一双漆皮长靴配一条超短迷你正朝他直招手。
女孩笑盈盈地迎上来，雷鸣霄才挑眉捎了一眼：“露露？”
“好久不见。”露露取下宽沿墨镜，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听说，又恢复单身了？”
雷鸣霄没心思跟她打情骂俏，他探头上下睃巡。
“找人？”
雷鸣霄心不在焉地摇头。他摆摆手：“回头联系。”
“喂——”露露撒娇地勾住他的胳膊，“既然没约人，不如一起吃饭，我请。”
雷鸣霄很不耐烦地抽手。他低头想冲她，可霎时，他就敛了眸。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遇？他正愁见着那个女人缺了说辞，临时送上门个道具，不用白不用。他顷刻就笑着点头：“先逛逛。”
拐角专柜，欧阳阳拎着大包小包直挺挺地站在柜台前等着。
莫笑指着边角的姨妈巾，压低了嗓子：“这是产后……用的吗？”
售货员狐疑地瞟一眼莫笑，又扭头睨一眼欧阳阳，顷刻就人精似得点头：“对，这个是韩国进口的，产妇专用。”
“那——”莫笑还在掐指算要买多少包。
售货员已经扯开塑料袋装了起来。她把鼓鼓囊囊的袋子递到莫笑眼前：“我最有经验，这些该够用了。”
莫笑早窘迫得脸都涨成了猪肝红。
售货员就又开始兜售起主打的内衣来。她瞥一眼莫笑的胸：“月子最马虎不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赶紧把平时用的那些都换下来，要全棉的，还得是软钢圈的。”
莫笑拎着袋子，本想催促她赶紧开票走人的。
“最近是不是都胀痛？”售货员直勾勾地盯着莫笑。
莫笑下意识地屈肘护在心口。
“我是过来人，我最清楚了。都得换，至少月子里得用全棉的，现在天气凉，不易干，三套才够替换，我们现在正好有活动……”
莫笑一来窘迫，二来实在懵懂，被售货员好一通忽悠，带哄带骗地买下了三大包。她付好钱，压根顾不得被人宰得多狠，就见鬼似得拽着欧阳阳逃。
刚出拐角，迎面有说有笑的两人闯入视线，叫莫笑猛地就住了步，手里的袋子也惊得滑落一个。
袋子敞口，内衣套装一览无遗，真是狼狈极了。
莫笑慌乱地低头去捡，却被欧阳阳截了先。欧阳阳捡起袋子，又夺过莫笑手中的其他东西。他看都不看身前，揽一把莫笑，沉了脸：“走这边。”
雷鸣霄一身黑色夹克，此刻，脸色也堪比墨黑。嘴角前刻还挂着笑，这刻就凝作了冰星子，满脑子还是回放着那个袋子，真他妈的！他禁不住就攥紧了拳。这才几天，就跟其他男人约着来买内衣了？当初他们腻歪成那副德性，她都遮着掩着，连逛维多利亚的秘密都要把他使开老远，真他妈会装！
“认识的？”
露露的话，叫雷鸣霄蓦地回了神。他阔步拦了上去，走得太快，直把身边的女伴拖得鞋跟都铿铿乱响。
“这么巧？”雷鸣霄勾起嘴角，故作玩味地盯着莫笑。
“是真巧还是故意？”欧阳阳一脸敌意。
“笑笑，”雷鸣霄上了那股子纨绔劲，弓腰凑过脸稍许贴近，冲欧阳阳手中的购物袋直努嘴，“人换了，品位都跟着直线下降，刚刚那是什么玩意儿？六十岁老太太穿的？”
“放尊重点！”欧阳阳作势都要冲上前打人了。
莫笑的脸阵红阵白。她一把拽住欧阳阳，视线却纠结在他臂弯里挎着的那只纤纤玉手上。她垂睑，拖一把欧阳阳：“我们走吧，我饿了。”
露露此刻已看出点端倪来。她斜着眼直打量眼前的这位前任豪门阔太，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丝蔑意。
雷鸣霄直起身，冷傲地挑眉。抽开胳膊揽过身边的女伴夸张地带进怀里，他却是盯着莫笑的侧脸，扬了扬声线：“宝贝，想吃什么？”
莫笑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幼稚到家，无耻到家了！她拖着欧阳阳，绕过那两人就往直梯那头走。
雷鸣霄搂着露露，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露露抬头，只见他绷着脸，一副恨不得吃人的凶相。她皱眉，顷刻，就嘟嘴卖萌：“牛扒呢？”
雷鸣霄似乎是充耳不闻。他盯着拐角那家内衣专柜的招牌直发呆。
“雷鸣！”露露又撒娇，“我知道有家新开的西餐厅——”身前一空，她整个人险些栽倒。她扶着膝，扭头就只见这个男人爆豆似得冲向直梯。她也只好追了上去。
地下车库，欧阳阳把大包小包塞进后备箱：“别理他！”他铿地甩上后备箱：“有的人就是嘴贱，真他妈不是人！”
酸涩的泪水渗入嘴角，莫笑只觉得苦得周身都哆嗦。有本书曾调侃，女人这辈子谁没遇上个把人渣。可她不懂，为什么她遇到的都是这种极品渣。蔡峰如此，雷鸣霄如此……
她揪着衣角，掌心覆在小腹上，她真恨不得一头撞上那头的柱子，直把那颗耻辱的种子撞飞出自己的身体。从前，她都不懂怨恨到底是什么。她觉得那只在小说电视里才有。直到刚才，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怨、什么是恨。
“笑笑，”欧阳阳走到莫笑跟前，揽着她直往副驾座塞，“别想了，这帮纨绔子弟就这么不着调，说话跟放屁差不多，别理他。”
她能不理吗？他们曾是这世上最最亲密的人，虽然只是短短半年，可同床共枕，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这样伤害她？他有的是钱，前脚和歌星绯闻，后脚和嫩模拍拖，干嘛非要拉上王晓丽？他把酒店当家住，为什么非要把晓丽带到家里鬼混？她从没这样想过，可这刻，她觉得他都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她难堪，要她伤心！
她不懂，他怎么能说得出口，“叫花子”、“六十岁老太太”，他怎么可以拣这个世上最狠毒的话来羞辱她？她也怨他，怨他无情，怨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落井下石，可她从来说不出口这些。
她耷着脑袋，一脸迷茫地呆坐着，任欧阳阳俯身帮她系安全带。她偏头：“欧阳，我真有那么讨人厌吗？”
欧阳阳愣住。顷刻，他就红了眼。他直摇头：“说了不要理他，他都不是人！”
“因为我间接杀了人，所以我才得了报应吗？”莫笑哭了，“雷鸣霄不是个……坏人。他对钟点工都很照顾。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
“我们不管他了，行了？”欧阳阳扯纸巾递给莫笑，“你是什么人，做丈夫的难道不该最清楚吗？即便全世界都在骂你，他都不该！他该站在你身边，保护你。更何况，你做错了什么？你什么都没错！哪怕他是因为……”他接不下去：“反正他这样对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枉为人夫！”
莫笑捂着脸。妈妈摊牌后，她就一直觉得心口堵了块巨石，现在，她都被堵得无法呼吸了。她不清白，她就是害死了人，世人骂得都没错，她的确是该死！她本来都想好了，“我错，我受。”她可以忍受白眼、谩骂，权当赎罪好了，可她独独忍受不了……他的。
咚咚——车窗玻璃响。
欧阳阳扭头，只见雷鸣霄黑着脸直敲莫笑那边的车窗。他立马就火了。
莫笑抬头，泪眼迷蒙地看窗外。她看着他怒气冲冲，薄唇开开合合地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大致猜到他是要她开门。
欧阳阳气不过，想开车门。莫笑惊地扑过去就止他，她直摇头：“开车。”
“笑笑——”
“开车！”莫笑冲他喊。
欧阳阳发动引擎，也不管雷鸣霄怎么拍车窗，呼地就驶了出去。
后视镜里，雷鸣霄冲着车子追了好远，莫笑冷冷地盯着。在车子攀上地下车库坡道时，她失重地仰头，手无意地搭在小腹上。她低瞥一眼，又看看后视镜里那点渐渐消失的人影，她咬紧了牙。从前，她总觉得明天的手术是逼于无奈，只有这刻，她是真真切切地想把过往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斩断得干干净净。
雷鸣霄跑得气喘吁吁。站在坡道口，他盯着那辆破车拐弯不见。他拂一把汗，掏出手机，赌气似得冲着手机那头怒吼：“风仔，养老地产的事，要快！我要叫那个女人赔得底裤都不剩！我要她坐穿牢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