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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有人哭就有人笑；凡是受损的，必有受益的。此刻大约没有比颜世卿更开心的人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刺耳的手机铃声刺破他的梦境，电话那端是沐云锦带着哭音的哀求：“颜大叔，我没地方去了……能暂时收容我几日吗？”
这是什么情况？颜世卿有些吃惊，但他立刻冷静下来：“你人在哪里？”
“我，我在你门口……实在没地方去了……”声音越来越低，语调里都是羞愧。
“你稍等，我出来接你。”颜世卿放下电话，换好衣服就赶紧往外走。
隔着栏杆，在黎明微熹的光线中，看见一只小流浪狗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伶仃无助的蜷缩成一团，垂头丧气的模样。身旁有个不算很大的双肩包。
颜世卿打开门：“进屋再说。你不会在这里蹲了一夜吧？”
沐云锦扶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眼睛红肿像烂西红柿，她声音嘶哑的说：“也就后半夜来的。”
一老一小进了屋，颜世卿又说：“你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早饭，然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说完钻进了厨房。
沐云锦靠在沙发上，整夜未眠的她此刻坐在柔软舒服的沙发上，整个人放松下来，困意顿时铺天盖地的袭来。颜世卿端着托盘出来时，就看见她抱着靠枕，已经沉沉睡去。
将早饭放在一边，颜世卿悄悄用了法术，仔细打量沐云锦：周身的金光更甚从前，这小丫头不但没做过恶，甚至连邪念都没有产生过。身后气形遒劲浓郁如同浓雾一般，隐约雾中有可见双凤盘旋，曾经看到过的那缕能起死回生的神识，如今竟然被气形藏裹起来什么也看不到了。
咦，沐云锦的境界这段时间又上了不只一层楼，她到底有多高的天分，还是参悟了什么了不得的法术？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气形尚未成凤舞九天，那缕神识清晰可辨；可这次，颜世卿再也看不穿看不透，看久了只觉得头晕目眩，沐云锦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
颜世卿的脸色越来越肃穆，看不透看不穿看不清楚，这对于一个驱魔师来说，是很高的境界，佛家有云无色无相，这正是修为的体现。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天分很高的驱魔师，就连师父也这么夸过他，但和沐云锦一比，他在她这个年龄，远远不及。
想到这里，不由得更加谨慎：沐云锦万万不能收留在此处。这所宅子秘密太多，一旦被发现，他自己一条烂命没所谓，但小月可能就保不住了。
轻轻拍醒沐云锦：“吃点东西吧。我还有一处住所，更适合你。”
趁着沐云锦吃东西的功夫，颜世卿给司机老陈打了电话。
“你和男朋友这是闹翻了？”颜世卿坐在她对面，看她狼吞虎咽。
“不算闹翻，是我离开他了。”沐云锦把眼泪和粥一起吞下肚，用力眨眼，不让泪水流出来。
“为什么？”
“三观不合，迟早情侣变怨偶。趁着没有反目成仇，相见不如怀念还算留个美好——将来万一他魔化了，我下手的时候也不太痛苦。”沐云锦调侃似的说着，嘴角甚至还有一丝笑意，但紧接着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到了碗里。
她大口大口的吃着早饭，似乎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一口气把碗里的粥喝完，又去埋头吃包子，将空碗递给颜世卿，笑着说：“麻烦您，再给我来一碗。昨晚我做了法阵，整个人都被掏空。”
颜世卿默默的接过碗，转身去灶台上盛满，轻轻放在她面前。
沐云锦的眼泪似乎就没断过，但她保持着最后的倔强和尊严，表情平静的吃吃喝喝，好像那些眼泪和她没一毛钱的关系。
颜世卿叹口气：“我真是佩服你，处事果断心性坚韧。”完全超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想想自己当初，遇见小月那一刻，便万劫不复。若是有眼前人一半的自制和冷静，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自己比沐云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她修为如此之高，也是顺理成章。颜世卿此刻甚至有些钦佩。
沐云锦把空碗放下，只见桌上碟干碗净，她抓过餐巾擦擦嘴，顺便把满脸的泪水也拭去：“我不会在您的房子住太久，挣点钱我就搬出去。”
“住着吧，那所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点人气总是好的，不过——这所房子在云城。”
云城，说起来算另外一所城市了，两座城市相隔虽然不远，但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总是有的。颜世卿秉承狡兔三窟的原则，在全国各地像样点的地方都有房产，单单把这套让给沐云锦居住，也是仔细考量过的：既要彻底隔开苏白墨，又不能让沐云锦离自己太远才好监控。
沐云锦不疑有他，点点头：“挺好，我确实需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啊，真的是疼死我了。”她用力捶捶心口，露出苦笑。
司机老陈到了门口，接了俩人上车，颜世卿说了目的地，车子便飞驰而去。
路上，颜世卿试探着问：“以后什么打算？”
“接着给师父报仇。儿女之情耗费精力不说，还让人难过。不过也好，有了这一遭，就算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师父说的对，凡事都要经历一下。见多识广才能提高修为。”沐云锦双手搓搓脸，打个哈欠：“不好意思颜大叔，我太困了，想睡一会儿。”
颜世卿笑笑：“睡吧，路途还远。”
没过几分钟，沐云锦就呼呼着了，身子随车摇晃，慢慢就斜靠在了颜世卿身上。感受到了身侧传来的重量，颜世卿低头一看，只见毛茸茸带卷小脑瓜，伸出个嫩白的小三角，那是沐云锦的鼻尖……颜世卿想起了他和小月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还在小月腹中，六个月的时候就早产而亡了。
早产的原因，就是魔祟看打他不过，转而寻了空子对付小月。
胎儿已经成型，看的出是个女孩子。
小月躺在血污中哀嚎痛哭的样子，是他心底最痛的回忆之一。
要是他们的女儿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也会这般娇软的靠在他胳膊上酣然入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