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初的第一个星期一

马敖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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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问我你他妈说什么的小子在我还在想我他妈到底说了什么的时候趁机又扔了一个啤酒瓶,而后站起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不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而且我也不是汉奸走狗,他没有必要这么对我。

    所以我总是说,大学生,真他妈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没有,耗子说。我肯定还跟大刀一起干,但干什么还不知道。大刀进去了六年,探监的时候他就表现的很焦躁。出来还要且适应一段时间。

    三年前我到机关,一直到三年后,我仍旧分不清例会和例假的关系。分不清主任和主人的关系。甚至分不清部门和肛|门的关系。

    于是,我又他妈闯了一个红灯。

    那一刻,我重复着大刀的那句话,我说,草,草,草……

    而大刀重伤害的起因很简单,就是斗气,因为大刀岁数大,辍学较早,所以大家就像开玩笑一样喊他大哥。于是自己兄弟喝酒的时候被邻桌骂了,受气了,大哥不能不管,一群人过去,把对方狠揍了一顿,结果人群一散,挨打的差点断气。

    有时候人的身体就是这么脆弱,双方打起架了,偶尔动刀甚至动仿真枪,乌烟瘴气之后一个比一个健康,回到家喝点酒仍旧不耽误吃点主食,而那次,一群人赤手空拳揍一个身体比大刀还要健康的年轻人,竟然差点出了人命。这让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产生了一定的颠覆。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我几乎已经记录完了整个议程。拿笔在草稿纸上画直线,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

    之后的一切确实出乎意料,这个勇猛的大学生,在我们揍完他的五分钟后,竟然心脏停止跳动一分钟。110还没带我们走的时候,120伴随着它那比110更刺耳的笛子声到来了。

    和往常一样,手机调成振动,在会议室里坐成两排。领导负责讲话,我负责记录。剩下的人负责同意和点头。

    大刀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人,阿强和吉光。

    我知道的是,例会和例假是每个月都要来的,主任是要当主人对待的,而对于机关的很多部门来说,跟人体的肛|门一样,都是负责出大便的。

    为什么,我扭头看他。

    我记得那个大学生是真勇猛。我还没有解释,他第三个啤酒瓶已经拍到了我头上。而后和他一起吃饭的几个大学生为了澄清自己不是没用一拥而上。我还没有反击,和表弟就一起躺在地上。

    你怎么了耗子,我疑惑到,以前你只喊大刀叫大哥的,现在马上出来了怎么喊起名字了。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我想应该是我几分钟前的一句话惹恼了他。因为几分钟前我对刚大学毕业但还没有找到工作的表弟说,上大学有个刁用,自己拼搏才是王道。

    大刀说,草,草,草,草……

    豆腐不一定软,钢筋不一定硬。

    而那个因为喝个酒受气的人,就是我,马敖杰。

    耗子说,妈的,真他妈不知道园长是怎么想的。

    开车已经闯掉两个红灯的时候,我才想起离开单位忘记了跟领导请假。我想起他孜孜不倦的嘴脸,想起我那孤零零的记录本,想起画满直线的草稿纸。

    这些人在一起,并没有太多的不良嗜好,但是有共同的生意,大刀当时在红灯区开KTV。开始的时候跟着一个妈妈桑干,后来自己单干,所有人都有股。这似乎就像是投名状,因为大刀做的是违法生意,但是我们并不想因此彼此疏远。于是纷纷入股。逐渐形成一个小团体,但利益纠纷不大。除了大刀和耗子手下有几个干活的,其他人全部都有工作。

    在挨打的过程中,我试图爬起来三次,都被啤酒瓶干倒。第四次准备爬起来的时候,大刀到了。

    我加大油门,说,“你不错了,我都没有请假”。

    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对生活抱有抱负的人,以前叫愤青,北京叫顽主,东北叫混子。后来也许因为我的人品问题,总是被生活报复。对我来说,在机关的每一天所展现的,就是一副臭皮囊而已。

    恩,耗子说。反正以后我也不用找他请假了。

    其实大刀并不是我叫来的,是我那个半个表弟跑出去之后打电话叫来的,表弟虽然只是半个战斗力,但据说他上大学体育有加分。于是他爬起来的时候没有像我一样又被|干倒在地。就这样。第四个啤酒瓶没有打到我身上的时候,这个牛逼哄哄的大学生倒在了地上。

    其实到现在我也想不起大刀入狱的详细情节了,只记着大刀的女朋友在法庭上高声叫喊着我等你出来,然后小飞大刚几个人蹦起来一副劫狱的样子,结局肯定是被在场的警察和武警镇压下来,过程就无所谓什么样的过程,大刀入狱的前一年,我深陷抑郁症不能自拔,我只记得当时宣判大刀八年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之后的一年我完全记不起自己曾说过什么。直到心理医生给我一张痊愈的证明,我才回到社会,之后通过父辈的关系进入机关。到现在。

    很多年以后,我仍旧记着那时的感觉,就像一个死亡的病人突然苏醒,而后生命仪器瞬间波折起来。

    我低下头掏出手机,小飞的电话。挂掉,继续划直线。没过两分钟,又开始震动,我看看领导,他还在孜孜不倦的喷唾液。低下头发现是大刚的电话,接着挂掉,这两位都是有了名的闲散人员。除了预约饭局再没有第二件事。

    当时他们有五个人,我只有表弟,还是大学生,所以我方只有一个半人,对不起,我无意诋毁大学,只是针对表弟。他确实只有半拉攻击力。其实当时我觉得自己一个对五个还是有富余。后来知道是人家五个人打我一个有富余。我一直标榜自己喜欢打架。但这次之后我知道,我确实喜欢打架,但喜欢打架和擅长打架是两个概念。

    那个大学生仍旧那么勇猛。被打地上还是那么勇猛。连头都不需要抱,就那么赤|裸裸的被三个人用脚踹。没有防守显然容易溃败。但这个小子还没有溃败的时候,他的大学生战友们,就已经找不到人了。

    领导很爽快,没两天就让耗子去喂猴了。

    耗子幽幽的说,我给他打了。

    2009年3月10号,大刀减刑两年,从某监狱提前释放。

    大刀是我的发小。或者再准确一点,大刀是我的初中同学。

    而后听到电话里一个女人闷闷的声音,“敖杰,我是你大嫂,你大刀哥今天提前释放了。”

    当时我就愣了一下,因为就在他问我你他妈的说什么的时候我和表弟已经喝掉了一瓶白酒外加十瓶啤酒。就当时的情形来说,我真他妈不知道自己他妈说了些什么。

    我的本我,似乎一直在监狱里。

    领导的讲话是一首漫长而平缓的摇篮曲,就像医院里测试病人生命体态的仪器。病人已经死了。仪器还在工作。嘟嘟的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直线。

    后来我认为,他人带多了。其实阿强和吉光他任意带一个就够了。

    然后我听到他说,你说我们大学生怎么样?

    他怎么出来的这么突然,之前都没有通知?耗子问道。

    而直到大刀二十五岁因为重伤害入狱后,这个小团体瞬间解散。KTV卖了,所有的股份全部用来做大刀的赔偿。

    耗子以前一直和大刀在一起,大刀进去之后耗子找了一份公园的工作,以前一直喂野猪,为此我总是批评他,我说耗子你还不到三十就整天喂猪,真他妈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但是你需要记录成一条曲线。要有开场过程和结尾。并且要突出重点。要升华,要孕育,就像生小孩的过程。所以我当之无愧的成为记录员。因为没进机关之前,我最擅长的只有两点,一点是打架。另一点,就是吹牛逼。

    于是耗子拿两条中华送给园长,婉转的表示他想干一份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除了大刀,在初中一起的还有小飞,大刚,耗子,后来在上学时在社会上认识的阿强和吉光。还有一个初中毕业没有辍学成功反而出国留学的彭鹏。

    一句话让我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一直到快到的时候,我问耗子,耗子,你的工作也没有了,大刀突然出来,你想过往后怎么办么?

    先开车到公园接耗子,他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到公园门口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那里,穿着工作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面一定又沾满了猴子屎。

    于是大刀一个人顶了下来,很快被判。

    我点点头,说,无论怎样。不能再进去了。

    耗子一上车嘴里就不停的骂着,“真他妈不知道园长是怎么想的,我主动找他请个假,竟然他妈不批。”

    我觉得,有时候,打架这种行为是发生在生活中每个角落的,因为打架分为多种层次,心理,肉体,甚至文字和一些诋毁,都是在打架,而有些人,即便你有多么强的气场,你无法动他毫厘,而有些人,只需要你去稍微的走秀,便轻易溃败。这并没有让我懂得什么。但让我知道了些什么。也许社会就是这样欺软怕硬。但,在欺软怕硬之前,你要分清的是,什么是软,什么是硬。

    呵呵,大刀笑笑说,我们已经散了很多年了,就不要哥长哥短了。你还想大刀出事么?

    但是因为彼此都辍学较早,对同学这个词汇总是很陌生,于是后来索性通称为发小。

    这时我才发现,耗子今天没有穿一身猴子屎的工作,他穿着一身黑西装,里面有意见白的反光的衬衣。

    于是这个挨揍的小子基本上没有了求饶的机会,我和大刀,吉光,阿强,加上我那个勇敢的表弟就这么一脚一脚的往那小子头上踹。我记得我踹他的时候没说什么形容词,但我记得大刀说了,并且说的还是动词,一直说到110的到来。

    就在这时,我的大学表弟回来了。

    大刀啊。不是去接他么?

    并且大刀在开KTV的几年中没有一次因为打架通知过这些人。

    手机再次震动的时候,我知道有事了。

    谁?我问耗子。

    我猛的想起来,大刀宣判那天,耗子也是穿的这身。

    大刀服刑的监狱在周边县,离这座城市大概两个小时的路程,期间我接到不下十几个电话,都是在路上的通知。

    我记得当时揍的那小子他是多么的硬啊,我和上大学的表弟在一起吃饭,几乎没有原因,到现在我记得旁边桌的一个小子摔了一个啤酒瓶到我面前,他说,你他妈的说什么?

    月初第一个星期一的上午是机关的例会。

    我猫着腰走出会议室,接通电话习惯性的问候了一声大刚和小飞的祖宗。

    就是这句话。我到小子还记得清楚,因为我本来想跟找不到工作的表弟说,上大学有个鸡|巴用,自己拼才鸡|巴有用。但我考虑他上大学多年,于是用我记忆里的白话文告诉他,结果就这一句白话文。让旁边的大学生义愤填膺。

    我安慰耗子说,没事,我们以前都是猴,你的愿望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