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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庆差点儿被李扬关了禁闭。
“我算手下留情了，这特么是在搞什么名堂，要是依着我过去的脾气，直接送他上军事法庭！”李扬在办事处拍着桌子咆哮。
国防部第三厅驻南京办事处的龚琪主任，虽然职级比李扬高很多，但此刻也是一副挨训的小媳妇模样，只能唯唯诺诺地听着。
唉，这事儿怎么处理吧。
唐笑雨还在那里闹着，不依不饶，哭着喊着要“保释”他表妹。
尼玛中国司法实践有“保释”吗？
依着李扬的性格，他就要叫人轰唐笑雨出去了。
问题是，梁庆他弱弱地报告说，唐笑雨那厮叫嚣，如果不让他保释他表妹，他就把这些个事情满世界去说。
这就很烦人了，尼玛一个穷酸敢咆哮国家机关？反了你了。
李扬拍着桌子大叫：“来人，给我把那个混账铐起来，意图泄露国家机密，蓄谋制造社会恐慌，危害公众安全！给我先关他几个月再说！”
三顶大帽子一扣，唐笑雨这辈子就算是废了。
龚琪急忙打圆场：“算了算了，李队您消消火，要不然，先把唐笑雨按治安拘留，然后办理取保候审吧？”
很小的时候看TVB的港片，那些个被警察们搅尽全身的汁好不容易抓到局子里的犯人，往往就是随便来个人签俩字儿，再写一张支票就给保释出去了，然后继续为非作歹。我就一直不理解，直到今天我也不太能理解，人类为什么要搞出“保释”这么个东西？
在英美法系他们对此有比较完整的逻辑，那就是基于无罪推定的前提，哪怕警方手上的证据再齐备，再铁板钉钉，只要法院审理过程还没有结束，法官还没有宣判，那么即便是最后的这几天、这几个钟头，嫌疑人也是“无罪的人”，应当在无条件或有条件的情况下，“赋予其自由的权利”。
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情看起来很美好，很人权，很高大上的东西，你放在中国的司法环境中来套用，肯定会出乱子的。
所以我们国家一直以来不施行保释制度，而是换了个“取保候审”的法子。
请注意，我们国家的“取保候审”并非“山寨版的保释”。
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取保候审是指公检法三机关在刑事诉讼中，依法责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出保证人或交纳保证金，担保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逃避侦查和审判，随传随到的一种强制方法。这种强制措施既可以不羁押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使其照顾家庭或者从事原来的工作和劳动，为社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又可以使他们感到国家和社会对他们的关怀，还可以减少国家用于在押人犯的生活、管理费用等项开支，从而减轻羁押场所的工作压力。
看明白了吧，咱们可不是奔着“人权”去的，而是为了提高管理效率。
于是跑来闹事的唐笑雨就被取保候审了。
这回这孙子倒是比较乖，晓得这个地方毕竟还是国家暴力机关，你再乱来，人家真可以逮捕你的。
不过等一下，这“取保候审”的保证人是谁啊？
龚琪正头疼呢，李扬倒是想得开，大笔一挥：“就让那个叫梁庆的大学生做保证人，签字，还要他付保证金，付不起就从工资里逐月扣除。”
牛人！
这就叫做团队管理，把你整得服服帖帖，你自己违章惹出来的事情，你自己去擦屁股！顺便让你长长记性，看你这辈子还敢犯这种低级错误不！
龚琪一屁股坐进禁闭室，那叫一个端庄大气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把梁庆从头数落到脚。
这个效果就很好了，梁庆这个刚出警校的大学生，当即做了深刻反省，表示要汲取教训痛改前非，戴罪立功，并且主动请缨，申请在本次江苏省打击秘社组织的行动中，充当骨干力量。
一番表态那个热血沸腾啊。
“这孩子学哪科的啊？”李扬跟龚琪她们开会研究案情的时候，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梁庆，插嘴问到。
“哦，那小子啊，还真是个天才。”看得出，龚琪挺喜欢这新兵的，“虽然是正规警校科班毕业，但其实，他是一个相当有水准的天主教修士。”
“等一下！”李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立马打断了龚琪的话。
在术法修炼者的世界里，你拜佛也好，修道也罢，这都没问题，但是你信奉耶稣上帝圣母玛利亚，虽然说也是宗教信仰自由吧，但是从修炼的角度来讲，怎么地他也谈不上“相当有水准”啊。
很早之前我就说过这个原因，中国和梵蒂冈，没有建交。
所以罗马教皇即便内心很有想法，但是他做不到在中国投放大量的资源。
因此中国的神父、修女们，也就只能是做做慈善，念念经祈祈福，别的你说要培养出一批霸气无比的圣灵骑士来的话，这个还真有点儿扯。
“然而并不是瞎扯的。”龚琪神秘地一笑，“这小子，他是在国外完成的修行，怎么说呢，算是假期特训的成绩吧。梁庆从念高中的时候开始，就定期在寒暑假甚至一些小长假的期间，到欧洲接受特训，如果现在要评定他的能力的话，当然无法跟罗马教廷的圣灵骑士相媲美，但也算是一个高强的退魔师了。”
“那照你这意思，这小子还真能充当咱们行动的骨干力量了？”李扬眨巴着眼睛。
“是啊，你有现成的人手就物尽其用嘛，”龚琪撇撇嘴，“我就觉得厅里每次遇到事情都申请政府采购，去找一大帮子民间志愿者来操作，说实话，我不是鄙视那些人的水平，而是我觉得这样太浪费。”
“那你先别把话说得这么肯定。”李扬提醒到，“案情你已经基本了解了，这一回，是秘社两大骑士的推选，少不了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其他角落的精英分子都会跑来南京角逐，高手如云，单靠第三厅的嫡系力量，恐怕这根骨头啃起来还挺费牙啊。”
龚琪点点头说，“根据刘煮和胡勇的交待，我们已经查到了南京的几处秘社联络点，现在主要是怕打草惊蛇，所以还没有动他们，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先从他们身上入手，大概盘一下这个推选活动的规模，我们有个基本评估，才好调派人手，知己知彼嘛。”
“最好是能够拿到他们的活动日程和接待安排，我们可以根据到会歹徒的时间差，来个逐个击破，先把一些外围扫荡扫荡，再对为数不多的主力成员进行集中抓捕，这样子的话会相对轻松和有把握一点。”李扬合上卷宗，“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得好好睡一觉，咱们晚上开个会，研究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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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笑雨的心情很低落。
并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关键这个年他就没怎么过好。
之前的章节，包括书评区里，我都跟大家汇报过，2018年的春节，我自己就因为儿子患上流感而把我折腾得不成人形。
不过因祸得福，我也省了很多事。
你想啊，一个三岁的娃儿病了，那么那些个做长辈的，以及岁数能够做我的长辈的亲戚，自然就要让着点儿。
“哎呀小徐，听大姨妈跟你说啊，这个小孩子感冒不是一个小问题，你一定要重视！要高度重视！现在大家生活都不富裕，年轻人都是负担那么重，娃儿的身子一定要可劲儿照顾好，什么拜年不拜年的，到底是亲生儿子重要，还是这些个繁文缛节重要？就听长辈的话，这个春节你们两口子哪儿都别去，给我在家好好呆着，儿子病没好不许到处乱跑！”
所以跟你们说实话，这个新年假期，我总共就花了两千块钱。
孩子的各种压岁钱我收了一万。
这就是当你所有的亲戚朋友，想法一致，劲儿往一处使，纵然环境上你遇到了艰辛，但心是暖乎乎的。
而唐笑雨这个年就过得悲催了。
之前我介绍过，他平日里除了写书，就是个开网店卖光盘的。
小本买卖，到年尾了兜里也就那么些银子。
节衣缩食，总算是攒了几捆皱巴巴的钞票，掰着手指头算算广西老家的亲戚人头，再算算哪家亲戚的儿子闺女还没有成家立业得打发压岁钱，跑到集贸市场拉下了面子，跟那些个抠脚大汉口水乱舞地讨价还价，总算是打包了几大麻袋的年货，又花了八百块钱买了一辆二手报废的“申宗”牌三轮载货大摩托车，把这些个东西用尼龙绳绑紧了，小年刚过，丫就骑着报废大摩托出发了。
回家过年。
摩托车不能上高速的，只能走国道。
而且这种报废车辆，抓到了会被交警玩死，一路上你还得躲猫猫。
从江苏南京回广西玉林，一千八百多公里，国道上光红绿灯加起来就有246个！
多冷的天啊，人家硬是赶在玉林老家看的央视春晚，您各位算算他是怎么骑的。
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咱不去说它，关键这厮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是和表妹高婉一起从外地回来的。
那个，大家请理解清楚一下我的意思。我是说他们两兄妹回到老家的时间都差不多，并不是说高婉春节休假的时候先买张机票从西昌飞到南京，然后坐在表哥的摩托车上一起风尘仆仆赶回家。
人家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工作，虽然不是公务员的编制，但是这休假的时段是跟那些个正规公务员安排得一样的。你提前买好了火车票，临到放假的时候一火车坐回玉林，到家的时候发现唐笑雨的摩托车也差不多抵达了。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
唐笑雨的摩托车倒是到家了，可是高婉还被关押在看守所里呐。
这个年就过得不那么舒坦了。
无论是唐笑雨走门窜巷去各种亲戚家拜年，还是亲戚们跑他们家来拜年，上来就是一句：“大孝子啊，你的睾……丸……呢？”
我重说啊，这句话原本是这么写的：
“大笑子啊，你的高婉呢？”
唐笑雨的名字里，中间这个“笑”字，跟很多中国传统大家族一样，是用来排辈的。
也不知道广西玉林的这个老唐家，是从哪一辈开始的，出了一个家主，名字记不大清了，但是这老头他是一个三国迷，算起来至少也应该是罗贯中写完小说并且开始畅销之后时期的人了。这位唐老头子做过官，退休的时候也很是捞了把银子，家大业大，田多地多，房子多了，老婆也多。
但是这些个都没有影响人对三国艺术的痴迷，当时他就立下了一条家训，从他儿子那一代开始，不能再像以前祖辈们那样浑浑噩噩地过庸俗日子了，咱也要活出点儿书香门第的味道。
要编家谱，建祠堂，立宗庙，这个后世子孙的名字啊，要有传承。
别人家有文化的，那都是找一首唐诗，很工整的七言、五言，通篇不重字儿的律诗，最好是绝句。挨个儿地把里面的字，用到后世子孙的名字里去，你比方说我立个遗训，拿这个“一将功成万骨枯”做族谱排辈。
那我儿子，就叫徐一飞，徐一飞的儿子，叫徐将门，徐将门的儿子叫徐功礼，徐功礼的儿子叫徐成业，徐成业的儿子叫徐万国，徐万国的儿子叫做徐骨铮，徐骨铮的儿子叫徐枯亭。
这样就算是一个完整的轮回。
你一家子的文化气息，那种逼格，呼啦啦地就蹿上来了。
那个唐老头子是个山寨版的文化人，我之前说了，他只是个三国迷，唐诗什么的人家看不上。
唐诗，太工整了，没气势。
你说你弄个族谱，要那么气势干啥啊？
人家用的是宋词，没整全篇啊，就一句。
苏东坡写的，《念奴娇·赤壁怀古》里面的句子：“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所以您各位算吧，从那位奇葩的三国文化粉丝唐老爷子的儿子算起，唐笑雨这算是第六辈。
他父亲，就用的是个“谈”字。
名字叫做“唐谈判”。
笑个屁啊！八零后的父辈，五、六十年代，甚至包括四十年代的生人，都是这样取名字的。
有叫“建国”的，那要么就是1949年出生的，要么就是随便哪一年瞅准了十月一日国庆节强行打缩宫针引产出来的。
有叫“援朝”的，很简单，这人出生的时候，朝鲜战争正在打。
唐笑雨的父亲，出生在1958年，中苏关系交恶，正在一边搞局部战斗，一边搞中苏边界问题谈判。
为了纪念这个事件，就给他父亲起了个名字叫做“唐谈判”，既有意义，又符合族谱的编制要求。
因为在计划生育政策实施之前呢，那中国人都是很努力地抓生产，所以同一辈份的家族成员都是很多的，要不然古时候那些个家族也不可能个个都把什么七言诗、五言诗拿来编家谱，像计划生育之后，包括现在允许搞二孩了，这种家谱都是很难维系的，你一不小心生个闺女，这首诗半截子可就断了。
而唐笑雨，他虽然是在计划生育政策实施后出生的，可是从祖上累计到他父亲唐谈判那一辈，已经繁衍出来不知道多少分支了，所以从笑字辈来看呢，这一代姓唐的后生，有很多人的名字中间，都带上一个笑字。
在玉林的他们老家里，同族的孩子中间，唐笑雨在笑字辈里是老大，最早降生的。
所以父老乡亲都喊他“大笑子”。
至于高婉为什么会被喊成男人下半身的蛋子，在之前的卷宗里面我已经跟大家说过，这里不重复了。
小地方嘛，拿人名字喊俚语，是很平常的事情，其实也不光是被动的被别人瞎喊，这种把名字整成外号，也有主动接受的。
你像他父亲唐谈判，五八年的，那可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念书的年纪正好是文革，这种最正统思想教育出来的人，年轻那会儿别提对这族谱啥的有多反感了。
封建迷信。
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唐谈判最讨厌的就是他名字里的那个“谈”字。
怎么办？那就给他起个外号避开这个字儿呗。
后来唐谈判进了国有企业体制内上班，苦熬干熬总算也混上了一个副科级的待遇。
这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也算是当上官了。
所以当地人都不喊他名字了，尊称“判官”。
唐谈判对这种绰号总是乐呵呵地听着，心里那个美啊。
所以大家回过头来想想，这大过年的，是个拜年的亲戚冲着唐笑雨就是一嗓子“大孝子”，还没缓过劲儿呢，跟着又是一句“你那睾……丸……哪儿去了？”，这拜年的嗓门都特别大，整栋楼都能听见。
嚷完之后街坊邻居都把窗户打开了，一个个探着头直瞅。
“这谁啊，大过年的，蛋子没啦？”
“古训都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蛋子都整没了，咋还能叫做大孝子哇？”
最要命的是他舅舅、舅妈。
就是高婉的父亲、母亲。
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过来拜年了。
一进门，扑通一家伙，舅舅给外甥跪下磕头。
唐笑雨还没从“折寿”的大惊之下缓过来呢，他舅舅一嗓子就开嚎了。
“大笑子哇，算舅舅求你啦，你把我的高婉找回来啊，我一把年纪啦，高婉是我的命啊……”
他舅妈也跟着跪，哭声震天。
“大笑子啊，我家男人不能没有高婉啊，他没有高婉我也没法子活了啊，哇哇哇哇——”
您各位韵韵这个声儿啊。
唐笑雨觉得这个听觉效果有些混响的意思，打开阳台窗户向下一瞅，好家伙，聚在楼下闻风看热闹的邻居，没一千也有七八百。
这个，在小地方就是这样子，很多人就是那种祖祖辈辈守在地头上过日子的，到现代一些人出去念书，很多在外地混得不起劲，最终也还是选择回家乡来的。
你像他们这里，也就是唐笑雨和高婉两个人在外头打工，甭管你们兄妹俩一个在南京另一个在西昌，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这帮子家族里的亲戚就认为你们同在外头，那你这个当哥哥的，就有责任有义务把表妹照顾好。
就是这么个逻辑，因此大家不难想到，为什么一开始唐笑雨会在南京办事处的大厅里撒泼。
这小子足足憋了一个春节的窝囊气了，在玉林走到哪儿，总感觉别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瞅一个没蛋子的奇葩生物一样。
可现如今又闹成个什么局面呢，自己犯了法不说，还闹一个取保候审，越想越憋气，再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了，还得打电话回老家问候亲戚，到时候他舅舅、舅妈那嗓子嚎啊……
想着就头疼，不行，不能老是想这些破事了，还是工作吧，用繁忙的工作来麻醉自己，忙晕了往床上一躺就能睡着，第二天醒来还不会上头，这比喝酒还管用。
想到就做，唐笑雨登陆淘宝后台，给网店里贩卖的各种光盘全部调高了一个价位。
果然，生意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