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烫伤

徐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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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来请你去南京办案的,你至于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嘛?”龚琪猛灌着一杯无糖无奶的超浓清咖啡,总算是勉强给自己提了提神,“我们已经把那个轻生女子交给了常州的民政部门,常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也启动了绿色通道和医疗救助方案,你不用太操心啊。”

    “你们不懂得,坐车的时候,不要跟司机闲聊吗?”北京现代ix35奔驰在公路上,太子踩着油门,面无表情地冷哼着。

    这是常州市内的普通公路,并非高速。

    也就是说,太子开车并非直奔南京。

    他的目标,是医院。

    看起来,他还是并不太放心昨晚出手救下的那个堕楼女人了。

    江苏省常州市局前街185号,有一所100年历史的古迹,现在仍在使用。

    注意啊,我说的是“100年”,并非“100多年”。

    美国的“监理工会”曾经在1918年在这里举办过一所教会医院,命名为“武进医院”。

    解放后就直接改成了“常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名称,并入了教育产业,叫做“苏州大学附属第三医院”。

    在病房里,太子一行人见到了昨晚救下来的那个女人。

    一个跳楼未遂的主,算不得什么重伤,自然也就用不着进ICU重症监护了,只是在烧伤整形科开了一间特护病房,市公安局也派出了警力看护。

    “让我死,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

    我是在年轻的时候真见过那种一心寻死被人救下的主,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艺术是来源于生活的。

    比方说太子他们见到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以后,她嘴里喊出来的这句话,实在是老套到了极点,不说那些个影视剧了,包括广大读者在网易云阅读看小说的时候,也经常遇到这句话吧。

    然而太子只是哼了一句:“还算好,昨天忙活一晚上,这小妮子一句话不说,现在总算是肯开口了。”

    居然没跟她说什么,太子一扭身,就去了值班医生办公室。

    “章医生,我听说您跟这女的还挺熟的。”

    当然熟悉了,烧伤整形科的章延教授点点头:“当初这姑娘的烧伤就是我来负责诊治的,唉,没想到搞出这种事情来,这下子好,我们医院的安保又要被考核问责了。”

    按照章教授的介绍,这个女的叫柳思华,半个月前被120救护车送进的医院。

    “那章医生,这女的是家里失火了吗?怎么烧成了这样?”太子问到。

    “这一点确实颇为诡异,”张教授推了推眼镜,“确切的来讲,我们会诊的结论认为,这丫头并不是烧伤,而是烫伤。”

    “烫伤?”太子愣了,“她全身这么大面积的损毁,这要是烫伤的话,岂不是用沸腾开水洗淋浴啊?”

    “那倒不是,据她自己陈诉,她是在野外受的伤,哎呀,”章教授一拍脑袋,“我从头跟你们说吧,这个柳思华,她是夜半三更,跟自己男朋友在城外的小树林里打野炮遭遇的意外。”

    这就更加让龚琪等人糊涂了。

    一男一女小树林里打野炮,难不成还有个第三者突然提上两壶开水出来对着那妞身上淋啊?

    “你知道,我们做医生的,无论话问得多细,多隐私,患者也是愿意跟我们讲的。”章教授理了理头绪,“我第一次见这么诡异的烫伤,当然也要问得仔细一些,其实吧,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们的野炮已经打完了,只不过这对男女体力有些不支,衣服裤子都没顾得上穿,就躺在树底下喘息呢。”

    “等一下章医生,”太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您说半个月前,这大过年的,天气多冷啊,打个野炮也就算了,还这么裸着身子躺树下喘气,不怕感冒啊。”

    “那你觉得这很奇怪对不对?”章教授念叨着,“其实还有更奇怪的呢。柳思华说,当时两个人光着身子在树下休息,突然听得耳边‘嗡’的一阵响,紧接着,浑身上下就传来一阵烈焰焚身般的剧痛,直接就将她给痛昏过去了。”

    这么神奇!

    “那她男朋友呢?”蒋方急急的问。

    “死了。”章教授淡淡的说,“按照120急救中心的说法,就是她那个男朋友打电话呼救……唉,那哪里是什么呼救,她们拿来了电话录音给我听,那简直就是鬼嚎。不过光嚎是没有用的,120又进不了林子,鬼知道他俩打炮的精准位置在具体哪个点,所以急救中心的人还是坚持要他们走到大马路上面来,而等急救车巡过马路的时候,才在路边发现了他们,太惨了。”

    “太惨?”龚琪问到,“烈焰焚成了火人啊?”

    “我不是都说了吗,她们并不是烧伤,而是烫伤,哪里来的火啊。”章教授不满的说,“马路边上,急救车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柳思华,并且紧急救了起来,不过,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已经没救了。”

    “看起来,她们两个人都同时遭遇了不测。”龚琪点点头。

    “是的,那男的可比柳思华的情况遭多了,120发现他的尸体后,简直连抬他上担架都无从下手。”章教授叹了一口气,“全身可见的部分,都被高温灼成溃烂,好在人已经死透了,如此悲惨的伤势,真要熬下来,不知道有多痛苦。”

    “就是说,这男的全身严重烫伤,凭着一口气硬撑着,将柳思华从树林里带了出来,”龚琪也是无比的钦佩,“唉,这男的也还真是条汉子。”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女的就……”章教授摇摇头。

    “我明白了,”太子说,“情郎惨死,自己又被毁成了这副样子,当然也就想不通要寻死觅活的了。”

    一转身,太子又朝病房走了过去。

    “师兄,等等我啊。”蒋方拉上龚琪急忙跟上。

    这下就连病床上缠着绷带输着液的柳思华也觉得奇怪了,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再次进入自己的房间后,并没有问这问那,而是跑到床头,仔细翻阅着自己的病历和各种化验报告。

    “发现什么了吗?”龚琪也好奇地跟了上来,她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对这么一个人如此感兴趣。

    “你们看,这两张就是她刚被送来医院时拍摄的照片,你们看出来什么没有?”太子从病例记录里面翻出来俩彩页。

    “呕——”蒋方只扫了一眼,就立即一阵反胃扭头奔向厕所。

    是啊,刚送急救时拍摄的原始照片,能有多和谐啊。

    “这样看,她受的伤也太恐怖了,不过嘛,”龚琪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创点的分布,也太奇怪了吧?”

    之前说了,柳思华是“烫伤”。

    这里面就牵扯到一个“创点分布”的问题。

    因为人家姑娘几乎是瞬间被烫晕了过去,而她男人又一命呜呼,最缺德的就是这俩人被烫伤的时候身子是光着的,没有任何的衣服附着,因此也无法从布料的残损痕去研究现场。

    那么,可供分析的线索,就只剩下柳思华的身体了。

    “如果是液态烫,比方说他们俩打完炮在树下休息,这个时候一大桶沸腾的开水从头顶淋下来,那么,她身上的创痕分布,就不应该像照片上这样。”太子解释说。

    “是的,液体在流动的过程中会降温,尤其是这么寒冷的年关,一桶开水浇下来,”龚琪点点头,“脑袋顶上的损伤当然要比下半身更严重才对。”

    “固态烫不太可能,因为他身上没有焦痕,也找办不到规则形状的一次烫伤斑。”呕吐一阵,重新回到病床前的蒋方,他所说的“固态烫”也很好理解,譬如在那些抗日神剧里面,伪军或日军对抓来的人进行审问,严刑拷打的刑具中,那种烧红的烙铁直接烫上去的效果。

    “至于气态烫就更不可能了,”龚琪翻阅着病历,“高温气体环境下的烫伤,体表是整体受伤,不会出现如此明显的伤区分界线,再说了,初始抢救的时候检测发现,她的呼吸道是完好的,并无吸入高温气体的现象。”

    蒋方和龚琪似乎明白了,太子之所以一直纠缠这个企图自杀的女子,感情是昨天夜里把她从窗户口救下来的时候,太子就已经发现了创伤面分布的问题。

    “如果一定要说这是烫伤的话,”章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入了病房,“那就是,她的前方、后方、左方、上方,甚至还包括了下方,各有不少于两个我们家里洗澡用的那种喷淋头,打开了滚烫的开水朝她喷射。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我说她的伤情很诡异的原因。”

    “章医生,”太子问到,“能否从她皮肤表面,也就是创面的情况,来寻找那晚烫伤她体表的直接物质呢?”

    “如果她是被硫酸烧伤,我们当然能够检测出来,”章教授皱起眉头,“问题是,她体表的创面分泌物,纯粹就是典型的烫伤感染化脓,并没有强烈的酸碱反应痕迹。唉,还真像是被开水烫的。”

    “那头发呢?”太子伸手一指病床上缠着绷带的柳思华,“昨晚她跳楼的时候可是万念俱灰,居然能忍着巨痛将全部的医疗包扎都给扯掉了,所以我救下她的时候看得非常清楚,她头部一半以上的毛发,包括眉毛、眼睫毛都损毁了。章医生,我们在菜市场买家禽,那些小贩用开水将死鸡死鸭一烫,那也是方便皮和毛的分离,绝对不会有鸡毛鸭毛被开水给烫没了,更何况是人的头发?”

    感情昨晚跳楼事件发生的时候,蒋方抬头看见的另一团落速较慢,形同布料的黑影,就是柳思华扯下来的各种包扎、绷带和衣物了。

    “不错,你这么说的话倒还真是提醒了我。”张教授疾步走近了床边,掀开一小段绷带,仔细观察柳思华的头皮。

    柳思华本人倒是一副毫无表情毫无反应的样子。

    也是啊,一夜之间……不对,是几秒钟之间,她就经历了人生中从天堂直接摔进地狱的那种体验。

    咔嚓,咔嚓。

    章教授用手术剪剪下了一些残存头发桩子的碎末,用一个小型密实袋给包了起来。“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我们院里可以做这方面的检测,小刘!”

    一名年轻护士应声走了过来。

    “把这个送到皮肤科,昆虫与流行病生化实验室,就说是我委托他们做检测,要快。”

    听完章教授的嘱咐,小护士接过密实袋飞快地走了出去。

    “昆虫?”龚琪愣了,“这么说您怀疑是?”

    “我也讲不好,”章教授一脸的凝重,“不过既然是在小树林里,又是这种偶发的激情男女打野炮的状态,我想,那种人为的,烧一大锅开水蓄谋攻击的方式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倒是换做是生物攻击的话……不过也很难说,一来季节好像不大符合虫子的作息习惯,二来这么严重损伤人体的高温,虫子又如何受得了。唉,总之先看看检测结果吧。”

    “男尸的资料呢?”太子突然问。

    “你等等,我找给你。”章教授返回办公室,片刻之后抱着一个文件夹交给了太子。

    我一直坚持认为,如果说烧死的尸体像“鬼”,那么烫死的尸体,就更加像“魔”!

    很好理解的,你去菜市场买俩新鲜的猪头,一个搁在火上烧成焦炭,另一个放进锅里一顿煮……你说你对哪一个更加有食欲吧。

    “如果不是事先有心理准备知道这小子是烫死的,我还以为他被扒了皮呢。”蒋方看到文件里的照片,一阵心惊肉跳,这哪里还是个人啊,全身都是那种惨烈的红斑和溃烂的水泡,脸上的皮都烂完了,临死前一脸狞狰的表情,真就如同地狱里的恶魔一般。

    “警方已经展开调查了,”在病房门口打完电话的龚琪走进来跟大家说,“事发地点的小树林,是江苏警方自己的地盘,出了这种事情,省公安厅的领导全都火了。”

    啥?警方自己的地盘?

    在常州的行政区划内,有一个县级市,名字叫做“溧阳市”。

    如果在地图上看,它就在常州市区的西南方向。

    这里有个山明水秀,却无法游人如梭的绝佳景致之所,全名叫做:

    江苏省监狱·人民警察实战训练基地。

    丫髻山,很普通的山形地名,不光江苏有,广东、北京、浙江都有这样的地名。

    而江苏省的这座丫髻山,太子和蒋方都认识。

    因为这座山就在溧阳市和句容市交界的地方,从山脉来讲,也属于茅山的一部分延长地带。

    但是这个地方是半军事化管理的,就如这个地名写的一样,它是江苏省公安厅为全省监狱系统的警察们开办的实战训练基地,虽然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亭台水榭都置身于群山环抱中,曲径通幽,风景极美,但是你却见不到成型的旅游团队来来往往,充其量就是偶尔有一些知道这里的自驾游散客跑这里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罢了。

    所以你想,全省公安系统的自留地上,发生了这种事情,那些个当官的能不窝火吗。

    “我和我男朋友,都是同一所职校就读的学生,”床上的柳思华突然开口说话了,估计也是看着太子他们这些人忙前忙后,再说人家好歹也从窗户口救了自己一命,多少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昨晚我跳楼的那房子,就是我念书居住的学生宿舍,不过我没注意,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在寒假期间住在我们学校的女生公寓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