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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馆长还在世的时候……他真的是一个很热心的人，1995年接到了南京市博物馆的协助邀请，他就非常大方的组织人手，筹备联展文物……”
“你特么少给那个不要脸的棺材瓤子文过饰非了！”段天鸣粗暴地打断方瑾力，“说重点！”
重点就是，当年从湖北省博物馆借调过来的一件吴越文化题材的文物，在南京展览的过程中，被弄丢了。
“可是，我查阅过二十三年前展览期间的案卷，没见你们报案啊？”洪武纳闷了。
“报案？他们这帮子人，非但没有报案，而且还弄了一件赝品以假代真，滥竽充数地一直混到了今天，你们可真行啊，向全国人民扯了这么个二十三年的弥天大谎，多能耐啊，多长本事啊！”段天鸣情绪激动地骂着。
“老段，老段，你先消消火好不好。”邵祖江一边劝慰着，一边回过头，“这样确实是你们不对啊，你看，当初如果及时报案，说不定公安还能帮助找回文物，就算找不回来，也不用你们担个渎职的罪名不……那个，你们当年究竟把什么文物给弄丢了啊？”
方瑾力为难地叹了一口气：“越王勾践剑。”
“尼玛！”
“卧槽！”
“我日！”
综合来看，我个人觉得罗文那声“我日！”喊得最为粗野性感。
“我说老方，你们是不是疯了！不要命啦？”邵祖江被震惊得身子都开始发抖。
“当初我们发现东西不见的时候，比你现在的反应还要大，记得我当时直接就哭出来了，整个脑袋一片空白，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没有力气了。”方瑾力淡淡的说，“1996年，当时派到南京来的，除了老馆长，就是像我这样，刚刚研究生毕业，走出校园的年轻学生。出了这种事情，国宝丢失，不要说个人前途一片渺茫，能挨轻点儿处分就算是烧高香了。”
“你是说，那一次护送越王勾践剑来南京联展，就你们这伙人？”洪武问道。
“当然不是了，”段天鸣补充说，“国宝级文物的物流配送都有专门的规定，沿途都是有专业的高度安保武装押运，所以当然不可能是在路上弄丢的，问题在于，当时他们那个老馆长，只是孤身一人带了一群年轻学生，哼哼，还说没有嫌疑，这还不是监守自盗吗？”
“当时并非湖北省博物馆主办的展览活动，我们只是作为南京市博物馆的协办方，所以老馆长不带馆里的老员工，只是拉了我们这群新人过来见见世面，这也应该是很正常的吧。”方瑾力似乎对已经过世的老馆长印象还不错，极力辩白着，“出事以后，馆长把我们几个人都聚在一起，狠狠地训了一顿，老实说我们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当时我记得有个实习生都吓到了小便失禁，后来馆长怕我们这些年轻人胡思乱想，愣是一晚上没睡觉，就在招待所我们几个人的房间里坐了一宿。”
“那后来呢？怎么又搞出来一个李代桃僵的赝品计划？”江苏省刑侦总队罗文队长此刻已经换了一副严肃冷峻的表情，不但打开了审讯记录本，就连执法记录仪都开始运转了，“慢慢说，我现在就立案，既然已经听到了，那我可不想将来也闹个渎职。”
“老馆长训斥了我们一顿之后，第二天，他就开始安慰我们。”方瑾力回忆说，“一连三天，都在和我们谈心，开导我们，说实话，当时我们这群年轻人的眼里，老馆长就是唯一的救星了。”
“救星？你们不觉得他才是最会被处分的责任人吗？”邵祖江真是对方瑾力年轻时的心态不以为然。
“当时老馆长说了，他已经一把年纪，别说退休，恐怕离见马克思都没多久了，就算背个处分也没什么要紧。但我们这些人就不一样了，风华正茂，前程似锦，如果档案上背这么个‘保管不力，丢失国宝’的罪名，那将来真的是前途尽毁。”方瑾力答道，“当时我们都被这种悲观和极度恐惧的气氛所感染，因而当老馆长提出，要用一把赝品青铜剑来以假乱真的时候，我们不但没有一个人反对，反而都如同救星降临一般。”
“说说吧，你们具体是如何操作的？”罗文冷冷地说。
“算上越王勾践剑在内，我们一共带来了七把古越国青铜剑，其中越王勾践剑是国家级文物，在物流过程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临检，所以老馆长用其中形态最相近的一把剑进行了紧急加工，替换了越王勾践剑。由于年份等参数都高度近似，所以成功蒙住了临检设备。”方瑾力艰难地喝了一口水，“而另外的剑，由于馆藏级别没有那么高，所以按规定不需要临检，因此老馆长就在南京的文物黑市上临时淘了一把古剑进行了增补。”
“你们玩得可真够狠的。”洪武也是一脸的愤慨。
“由于……由于老馆长是使用的真品古剑替换，而且那把赝品剑和越王勾践剑高度近似，所以，就算是采用最精密的金相分析，或者微量元素测定，基本上都分辨不出来。”方瑾力继续说，“赝品剑唯一的破绽，就出在剑身纂刻的八个古体字上：钺王鸠浅，自乍用鐱。”
“那八个字是二十三年前，你们的老馆长自己临时刻上去的，他在字形、间距、色泽、微量元素干扰物等多个方面都进行了惟妙惟肖的高仿，哼，真是巧夺天工。”段天鸣一阵嘲讽，“若不是今天被我发现这些字有问题，你们这些人，恐怕还打算继续隐瞒到自己退休吧？”
“不瞒你说，就算不是段馆长今天揪着铭文的问题不放，我也早就想一吐为快了，二十多年来，这件事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口。”方瑾力眼眶泛出了泪花。
“哟，老方，你这也太谦虚了吧。”段天鸣嘴不饶人，“你们多厉害啊，干下了这样的事情，还一个个面不改色心不跳，二十三年中这把赝品剑没少在各地巡展吧？我记得就是2018年春节之前，你们还抱着这把赝品古剑上了央视的《国家宝藏》栏目，还正儿八经地请了一位物理专家，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做金相分析，哼，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邵局长……啊不，邵大组长，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吧？”罗文放下了手中的笔，“我们已经要面对秘社骑士选拔案、丫髻山小树林案、南大碎尸案，现在难不成还要接下越王勾践剑失窃案？我，我不是机器，我是人啊，这岂不是要整个江苏省警力超负荷崩盘的节奏？”
“洪处，你赶紧呼叫廖副厅长请求支援吧。”邵祖江无奈的说，“至于文物失窃的案件，老方，对不住了，我可要把你带走了。”
一副明晃晃的手铐“咔嚓”一下戴在了方瑾力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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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爽！”施良拧开塑料瓶，咕咚咕咚半瓶子水就下了肚，“我说老板，您这水只卖五毛钱一瓶，还卖这么大一车，那您不得赔死啊？话说现如今这空塑料瓶子的进价也不止五毛了吧？”
西装大肚男豪气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这有什么，全赔光能有几个钱啊，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只是二十三年前在这里摆过地摊卖过矿泉水而已，现如今我已经自己开了一个桶装水生产厂了，就在龙王山脚下的‘南京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里面，那个地方聚集有2000多家企业生产、办公，二十万工人在里面每天都要喝水，我跟你们说这近水楼台就是好，我的厂已经完全垄断了整个高新区的饮用水供应，每天生意做不完。这一次响应市政府的号召，咱们重温二十三年前的创业情怀，当年我的水就是卖五毛钱一瓶，今天我还是卖这个价，赚了赔了不要紧，关键就是要韵这个味儿！”
“老板果然有情怀！”徐步摇一竖大拇指，“小小一瓶水居然能孵化出如此磅礴的产业，老板不简单啊。”
“嗨，我这不算什么，小本买卖罢了。”西装大肚男感慨的说，“不过若讲真心话，这个龙王山景区的配套还真是不咋地，除开后来修建了一个公园，你看看，整座山居然还就只有龙王庙里唯一的一个公共厕所，这是搞什么嘛！再说这水，就更加不地道了，二十三年前也好，今天也好，若不是博物馆在这里搞展览，平时你们上山来，几时看到有卖水的？”
“那或许，是因为景区管理处认为这个地方是林区，空气湿润，所以游客对饮水的需求不是那么大吧？”徐步摇敷衍着。
“需求不大？小哥，这是爬山啊！大消耗的有氧运动好不好？怎么可以说不需要水？早晨我来得早，开着车子满山逛了一圈，不说那些爬山爬得气喘吁吁的锻炼者了，就说东头那片小树林吧，居然大清早就有一对男女惊天动地的玩山林车震，鬼哭神嚎杀声震天啊，你想，那女的震完之后得有多渴……”
噗——
施良一大口水直接就喷了出来。
徐步摇也是一脑门子黑线，感情太子和柳思华在林子里玩车体野炮惊扰路人了。
“不过话说那个野炮小哥混得不错啊，年纪轻轻就开上保时捷博客斯特了，而且还能被管理处放行直接开到山上来，刚开始我以为他也是二十三年前摆摊的同行，拿到了通行证所以能把车开上来，不过走近了一看男的女的都那么年轻，想必也是花钱买的放行资格吧？”西装大肚男嘿嘿地笑着，“不过我觉得吧，那种跑车空间太小了，摇什么车窗啊，直接把敞篷放下来震多好。”
“老板见笑了，”徐步摇一脸的尴尬，掏钱又买了两瓶水，“话说老板您二十三年前在这里摆摊卖水的时候，生意怎样呢？”
“嗯，其实二十三年前和今天一样，博物馆搞活动足足持续了一周，所以我也就卖了整整七天的矿泉水。至于说到生意嘛……”西装大肚男回忆着，“今天我是开着车，考虑到这种大型皮卡车停放的方便，所以把摊子摆在了这里，其实二十三年前我摆摊的地方是在半山腰的位置，当时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除了来观看文物展的游客比较多是一个因素外，几个地摊主之间的配合也是很重要的。”
“配合？”施良愣了，“你们几个摊主，还互相之间买东西吗？”
“不是那个意思啦！”西装大肚男解释说，“我指的是当时我摆摊买水的地方，还有几个摊主是摆摊卖小吃的，棉花糖、腌泡菜、爆米花、蜜饯话梅……哪一样不是吃得你口干舌燥需要喝水的东西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半山腰摆摊那个地方，还有一个烧烤摊子，就像现在路边的新疆哥们儿烤羊肉串那样，一大群游客都一窝蜂地堵在他那里吃，您说吧，这种东西吃多了能不需要买水么？所以第一天我所有的水都销完了。后来那个卖烧烤的曾老板说他要足足摆上一礼拜的摊子，他这么说我心里当然就有底了，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我就又弄了几个泡沫保温箱，还骑着摩托车山上上下两头跑，兼着卖起了冷饮冰棍，嗬，很是小赚了一笔啊！”
“曾老板？”徐步摇和施良心中同时一紧，“你们同行之间还挺熟啊。”
“毕竟要一起做生意一个礼拜，聊着聊着不就熟了嘛。”西装大肚男一脸惋惜，“他叫曾大山，当时的烧烤摊子就挂了个木牌子写着‘大山烧烤’，据他自己说他还是在正经饭馆打工的专职厨师，临时休假跑出来做私活的。可惜啊，我看了市政府的邀请到场名单，里面没有他，不过这也难说，毕竟时隔二十三年了，想要把人找齐也不那么容易。”
“烧烤啊，老板你这么一说，我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徐步摇故意吸着嘴角的哈喇子，“话说当初曾老板卖烧烤，也是像您卖水一样便宜么？您吃过没？他的烧烤手艺怎么样呀？”
“哎呀，烧烤这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吃的一嘴巴佐料味儿。”西装大肚男不屑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曾大山还真是个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施良听不明白。
“当时他那个摊子，是游客光顾率最高的，我们都羡慕得紧，所以有些什么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西装大肚男回忆说，“后来，不记得是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了，有一个来看展览的游客，嗯，还是个女的，披肩发，大长腿，可风骚了。吃了曾大山的烧烤之后赞不绝口，除了豪爽地掏银子付款之外，还给人曾大山出主意招揽生意呢。”
“这位游客也精通厨艺吗？”徐步摇问道。
“跟厨艺没啥关系，我跟你们说，其实卖小吃这种行当，关键靠噱头，看你能否一下子把食客的眼球给抓住，只要这眼球抓住了，那食客的肠胃便非你莫属了。”西装大肚男说，“当时不是正在搞文物展嘛，很多的游客都对那些个出土文物印象很深，我也进去看了，确实很震撼。这位女顾客就弄了一把剑给曾大山。”
“剑？”
“是啊，别看我是一个卖水的，历史知识我还是多少懂一点儿。”西装大肚男得意地说，“古越国最牛的就是青铜剑，今天办的展会也一定有，你们待会儿进去观展也一定能看到，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越王勾践的那柄国王宝剑了，越王勾践剑，那可是全世界知名啊，当时这位女顾客，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了一柄仿制品，完全按照越王勾践剑的样式，就给曾大山的烧烤摊子架了上去，后来那几天啊，他那招牌‘大山烧烤’下面又添了一行字，叫什么……哦，对了，‘越王风情，古剑烤肉’。哎呀，这些个游客跟疯了似的朝他那里涌，后来这小子还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道菜，叫什么‘卧薪尝胆’，好多游客去吃，不吃的也拍张照做纪念。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个出租照相机的妹子在我们那里摆摊，连她的生意都顺带火了起来，我今早上山的时候遇见她了，哎呀，这女人的心思就是细腻，她还把当初拍摄的一些照片都留着，这次也带上山来了，你们去她那里翻一翻，说不定还能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