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相逢(二)

老三的烟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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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五章 相逢(二)

    “我相信!因为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她们都是一些势利小人,虚荣心强,一心想往向上爬的女人。你的内心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对爱情的渴望与忠贞,不是为了权力和欲望而活着的人,是为了理想而奋斗的战士。”

    虞晚晴没想到他会这样评价自己,让她感到惭愧,“伯康,你这样的评价,让我感到很惭愧啊,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了。你的话让我回想起还没跟你一起以前的事,因为家庭出身的问题,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每天都害怕的要死,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于人。

    现在年纪大了,却又幸运的遇到了你,让我对生活有了新的认识,革命不只是工作,还有爱和爱人,还有正常的家庭生活。我也要谢谢你,虽然我一直都认为我自己都可以当你母亲了,可有的事还是没你看的深刻,看的清楚。枉我参加革命这么多年,一心只想着革命,却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呀,就不用在我面前自我贬低了。要说起这个革命,我就是个门外汉,一点都不懂。你能从青春年少坚持到现在,没有任何的怀疑和犹豫,这就非常的了不起了。我只是一个站在戏台下看戏的人,当然看得比你清楚喽。”

    “你呀,还是改不了这个狗脾气。我也不劝你了,以你这个性子过来,还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晚晴,你知道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那你想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们夺了天下,你该怎么办?”

    虞晚晴见他从见面到现在都在谈着话题,心中有些不快,“还能怎么办?干革命工作,我们共产党人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就放到那里。”

    “呵呵呵,生气了?”陈伯康不知道她为何生气,“听我说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慎言,不要表态,更不要摇旗呐喊当鼓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我说,看过二十四史后,觉得它就是本教科书,教会了我很多,让我也明白了很多,可就是教不会我去搞什么政治。想想刘邦、朱元璋建立王朝霸业之后,他们做的事很可能同样会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事,出身决定了一切。”

    虞晚晴听他危言耸听的乱说,脸色一沉,“你从今晚见到我开始,就一直不停的跟我说这些,是不是觉得咱们两个呆在一起的时间多的可以任你这样胡言乱语,连儿子也都不想过问一下?”

    “哎哟”。陈伯康一下反应过来,明白她不高兴的原因,“老婆,怎么会呢!我只不过看到你好好的,当然相信儿子也是好好的。对了,有儿子的照片吗?”

    “哼!”虞晚晴这才阴转晴,喜悦的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边递给他边说:“好好看看吧,你们父子俩长得可真像。刚来天津的时候,本来我还有点担心的,也没想到会跟你相见,也怕有人看到你,会怀疑到我身上。”

    “是吗?没事,我不会到处乱跑的。”陈伯康边看照片边说,“嗯,真的很像,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虞晚晴满足的靠着他,脸上充满了幸福。

    “战场上敌我厮杀是看得见的,在战场背后却看不清楚,这也是很多人都看不到的,也不像你我这样的人在敌后跟敌人厮杀。”

    虞晚晴靠着他正幻想着憧憬着,被他的话突然打断,扭着身一脸冷色看着他,“你怎么又说这些话?”

    “嗨”,陈伯康仍然看着照片,神情轻松地说,“我就是担心你这性格,只要是一听到任务或是接到命令,什么也都不想,一窝蜂的胡乱往上冲,根本就不管自己会有什么后果。我这样说不是说你任性,而是说你对上级带有很大的偏激偏信,只要是一说革命的需要,就自发的带有盲目性,这是不尊重生命的表现。”

    “胡说八道!”话虽如此,但虞晚晴的心里还是认可他的话,深刻的说中了她的心,“我会注意的。”

    “不是注意,是要学会寰转。二十四史里都说的很清楚,有多少人盲目亲信他人的话,或者认为自己做的很正确,代表着正理,可最后都是一个结果,全都死掉了,而那些慎言守拙,懂得圆滑的人全都活到了最后,还是儿孙满堂。”

    “你老是跟我说这些话,是不是再见到我之前早已有了打算,又是送房子,现在又像是在临别箴言,扰的人一点都不开心不高兴。”

    “你先回答我,刚才说的都记住了没有?”

    虞晚晴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来之前,我就已经收到了张琦龄从美国的来信,在信中他极力邀请我去美国,说是在哪里生活比在国内要安稳。我已经给他回信了,答应他准备去米国。”

    “什么?米国?”虞晚晴有些伤情的看着他,“你如果去了米国,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啊,难道真的就让儿子再也看不到你了吗?”

    “不会的,你们领袖不是说了吗,米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最民主的国家,是米国引领者世界,带领世界人民走向民主吗。所以啊用不着担心什么,也许等国内你们两党争斗完了,我就可以回来了。”

    “你就别安慰我了,哪有那么容易啊,共产主义跟资本主义是水火不容的,怎么可能啊。”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你们党内的人安排你到国外工作,当然这个工作是秘密工作,不是那种什么代表的。”

    “这样不行,也不好办。要知道我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要外派太难了,即使想要以代表的名义长驻,也不容易,更何况还有你的存在,搞不好还要受人怀疑。”

    虞晚晴说完,看了下时间,连忙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分手了,不然会有人怀疑的。”

    几分钟后,两人在阴暗处紧紧拥抱在一起,不停地相拥亲吻。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虞晚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叫道。

    虞晚晴看着陈伯康头也不回的背影,对两人相逢马上又分别,感到很伤感,很无奈。

    千难万险的才见上一面,转眼间就又分离。眼下的局势是国共水火不容,有你无我,这就更让他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如今,国内和平的希望表面上还没有撕破最后一层纸,但聪明人都清楚,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想起在分别前,他说的那些话,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他这次来天津是有备而来,是带着最后的希望来的。

    就在刚才,自己向他表明了自己来天津的身份,军调处中共方翻译的时候,没想到他一点都不奇怪,反而让自己注意安全,天津军统站已经注意到她了。自己想要帮助她也很困难,因为他的老师,军统站站长吴敬忠已经警告过他。

    虞晚晴心中还有一个谜团,就是他到底知道潘汉园的什么秘密,为什么坚持要让自己回延安,如果仅仅是因为报纸上刊登了那则让人怀疑的新闻消息,实在是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

    这个秘密对他的影响很大,只要自己一提起,他就跟被人刺了一样,反应异常激烈。想要在今后解开这个疑问,眼下看来是遥遥无期了。以自己的身份是注定无法了解到其中的秘密,知情的人也一定是身份隐秘的人,而且是绝不会说出来的,就连他一个党外人士不敢跟自己说,遑论他人。

    虞晚晴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还能不能跟他说上话,哪怕只有残言片语,也是打心眼里感到开心。想到他说军统特务已经注意到自己,必然会关注或者监视他本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许连说话都有旁人在,根本就不可能说其他的。

    情况果然如陈伯康所说的那样,也如虞晚晴所猜想的一样,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两人基本上没说话,即使碰了面不是有其他人在场,就是公事交接,最多的就是相互微笑一下,擦身而过。而且陈伯康的住所也有其他人,一个人出门的行为太招人眼球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机会单独说话,更不要说晚上单独相处了。

    4月底,军调处的一次正常的冷餐会上,虞晚晴发现陈伯康没有在,找到国军军调处的少将谭云飞,装作交流工作谈话,顺便问他怎么没看到陈上校。谭云飞有些诧异,还是回答说,陈上校有新的任命,已经飞回上海了。

    回到住处之后,虞晚晴非常伤心,想起他在上海时对自己的关爱和照顾,想起他逃出上海,孤身犯险来延安找自己,还回想起前些时候,他将自身仅有的财产,那栋房子留给了自己,一点一滴,如在眼前,而自己跟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

    陈伯康回到上海,机场有人开车直接将他送到杜公馆。在门口跟警卫出示证件,简单的说明之后,来人带着他上了二楼。一进去,才发现原来召见自己的是毛人凤!

    “伯康,好久没见面了,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

    “报告局座,卑职一直一个人过,还凑活吧。”

    “伯康啊,我就一直没弄明白,你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就会犯糊涂,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到延安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这件事,有好多人因为你说话,而受到戴先生的斥责。”

    “伯康愚蠢,给局座添麻烦了。”

    “麻烦事小,关键是你让我们太难堪了。很多人都一贯看好你,偏偏你给我们弄出这么一件事来。”毛人凤越说越严厉,让陈伯康感到有些不妙。

    “幸好戴先生不忍,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是,是我混账,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让局座和老师们为我操心了。”

    “伯康啊,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那个女的还是个共党分子,幸好还是前年的事,如果是在当下,任谁也救不了你啊!”

    陈伯康心中一急,低下头轻轻的无声的哭了出来,想起自己受的委屈,以及自己没见过面的孩子,心中一酸,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来擦擦眼泪,不要哭了。过来坐下说话。”

    等他坐下之后,毛人凤看着他缓慢的说:“咱们军统局已经归在国防部下属,划在第二厅,名称马上也要改成了国防部保密局。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了,你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啊?”

    陈伯康知道二厅厅长是郑介民,这次军调部国军方面的负责人就是他,而保密局局长是唐忠,毛人凤只是个副局长,可实际掌控的认识毛人凤,“局座,我自认没什么大的本事,相比当个警察应该还是能称职吧。”

    “你想离开?”

    “局座误会了。离不离开,能不能离开,还不是局座一句话的事。即便当了警察,还不是保密局的普通一员。”

    “嗯,你对毛森怎么看?”

    “呃”,陈伯康吃了一惊,惊愕的看着毛人凤。

    “不用乱想,我没有试探你的意思。只是最近他四处活动的挺厉害的,让我有些看不明白。”

    “对毛将军,卑职认为他很厉害,资历深,关系广,只是缺少一个关键。”

    “什么关键?”

    陈伯康没说话,看着他举起右手食指,向上指着往复了几次。毛人凤也没说话,轻微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长期在下面工作,而不得见天颜,纵有天大本事也不为人所知晓。近水楼台先得月,正好能说明这一点。”

    毛人凤觉得这小子说的很明白,显然是对世事有过很深刻的研究,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竟然能将问题看的如此明白,这是他没想到。

    “那你说说保密局呢?”

    陈伯康再次愣住了,不知道毛人凤让自己说这些跟自己没关系的话题,其意图是什么。

    “伯康,咱们之间也不算什么外人了,也就是随便说说,就当做聊天吧。”

    “局座,卑职不敢妄议啊。”

    “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难道你还害怕有人会穿出去吗?”

    “局座,其实您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哦,为什么会这样说?”

    陈伯康微微笑了一下,“您在说出这个话的时候,已经表明了您已经成竹在胸了。”见毛人凤并没有肯定或否认,又接着说:“郑厅长身居高位,想掌控实权,却少有臂助,欲让唐局长与您鹬蚌相争,坐收渔人之利。唐局长却是枯坐笼中,如笼中之鸟。不知卑职所说是否有误,还请局座指正。”

    毛人凤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过了好一阵才摇了摇头,“伯康啊,你说我是放你下去呢,还是把你留在我身边呢?”

    陈伯康不明所以忐忑不安的望着他,不知道他想要把自己怎么样。

    “伯康,不要紧张。你确实是个人才,可是你做的事让很多人不舒服,我想用你,又怕遭人非难,所以实在让我委实难下决心。”

    “局座,拳拳护卫之心,让伯康非常感动。可是我年少无知,当初闯下大祸,实在是无颜再留下。伯康恳求局座,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