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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六百公里之外的南京，有人把自己研究得近乎透透的，乔某自然毫不知晓，但身边有人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探询似的兴趣他还是有所察觉的，而这种探询里甚至包含了某种敌意。梅方舟远在南京，他可以肯定，这个人绝对不是边江或彭克己，除了这二人，会是其他的什么人呢？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并未发现这个人，貌似都挺正常。难道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不，这个人一定存在，只是目前隐藏得比较好罢，总有他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范轩杰和梅方舟不在，站里的人仿佛放了鸭子般，各找自己的乐子。鹤舞湖畔的树荫下，乔某手里捧着本书却无心往下看，心思仍纠结在那个暗里“关注”他的那个人身上。范轩杰临行曾告诫他，对待当下时局自己存在一个立场问题。这两天，他也在反思自己是否存在这个问题。为营救凌剑飞而与任志旻产生接触，或可归结到凌剑飞身上，但事后将凌剑飞画就的那份事关中原之战的地图提供给任志旻，该作何解释？难道仅仅是无意凌剑飞的心血荒废？岂不荒唐！
那自己究竟为何要这么干？乔某对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几乎吓了一大跳——难道它竟是产生于某种潜意识！可一种潜意识的产生是植根于内心某种执念的下意识行为，这岂不是太矛盾了！自己与共党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或许坏就坏在凌剑飞这小子身上了，竟无形中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替他办了事，岂止荒唐简直荒谬以极！
“——嗨！”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欲惊吓他的声音，他似乎被吓了一大跳地扭回头去，柯佳一张顽皮的脸笑得那个艳。
“被我吓了一大跳吧？”柯佳一个身子轻灵一转转到了他的正面，没心没肺的咯咯笑着。
其实她摸过来时，乔某的余光是扫到了的，至于自己为何假作被她吓了一跳的样子，却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这般的童趣出现在自己身上，好像多年都没这样过了。他曾以为过去的自己已经死了，可今日为何又活过来了？是因为眼前这个爽朗活泼的女孩？
“想什么呢？我在那边看你一动不动的就过来了。”柯佳将手里的一份报纸铺在草地上坐在了乔某两尺之遥的地上。
“我来时，看见你在那儿发愣，就没招呼你，你现在反倒问起我的穷来了。”乔某来了个“反咬一口”，以掩饰自己的无法回应。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孩就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刚才见她发呆反倒觉得有些不像她了。
“我那不叫发愣，是想事儿呢，不像你一动不动像个菩萨似的。”柯佳的身体在地上扭了扭坐好了，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乔某的眼睛。“乔少，问你个问题呗，你怎么那么有闲？”
“闲吗？”乔某扬了扬手里的书。“读书不也是一种工作吗？”
柯佳吃吃笑道：“你既不是教书匠，也不是作家诗人什么的，这也叫工作啊。哎，真的，咱俩也算故交了，告诉我，你现在干嘛呢？”
自见到她以后，乔某最怕她问这个。出于本心，他不愿意欺骗她这样天真纯朴的女孩，可自己军统特务的身份又如何向这样的女孩启齿？无关保密，而是军统的声名于民间实在太烂之故。
“如果我说我是政府机关的人你信吗？”无奈之下的乔某只得走了个曲线。
“当然了，我干嘛不信？除了我小姨一家你是我在这儿最亲的人了，你没有必要骗我是吧？”焉知这个看似心无城府的女孩亦给了他一个之乎者也，一对漂亮的眸子看进他的眼底。
被她盯得心里发毛的乔某，遂顺着她的话言不由衷地说，对呀，我就是在替政府办事。
从他脸上移开目光的柯佳稍稍犹豫了会儿，忽然变得有些扭捏的嗫嚅着又问了一个乔某不愿回答的问题。
“还有个事儿我想问你，你必须诚实地回答。那个几次来找你的女人是你什么人？”眼睛重又盯回到他的脸上。
“同事呀。”乔某如实回答。
“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呢？”一说出这句话，乔某就有些后悔了。
柯佳频频摇着头，咬了咬唇说：“至少……至少人家是喜欢你的，我是女人，我感觉得到的。你喜欢她吗？”
无法回答的乔某真想一头栽进鹤舞湖以逃避。以这样的姿态和口吻提出这样的问题，是个男人都明白眼前这个女孩怎么回事。但同时也触动了乔某久已关闭的心扉，至少自己对她不像对待闵敏那样冷漠无视。
就在他穷极心思如何巧妙应答之时，柯佳的面色倏然一变。
“看，她又来了，你还想否认她不喜欢你吗？你就是在骗我！”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带着哭音说的，说罢便起身跑了。
乔某转过脸来，果然是闵敏，戴着一顶遮阳帽的她袅娜而来别具风情，且一拢来，一手去拾起乔某放在身边草地上的书，一手去挽起他的胳膊。别说柯佳，谁人不误会俩人的亲密关系？
第一次，乔某拒绝了她的亲密举止，拂开她的手站起身，并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书。
“怎么了？”闵敏一把扯住他已迈开的脚步。
可怜乔某竟无言以对。
闵敏扭开脑袋盯了刚跑开去的柯佳背影一眼，仍笑眯眯地说：“我还没怎么她呢，她倒给我甩起脸子来了。乔少，该不会是这妮子喜欢上你了吧？”
“关你何事？”乔某的心情突然一下恶劣至极。
“问问而已，没什么呀，你讨女人欢喜我高兴着呢，证明我有眼光。但是……”闵敏以一种谐谑的口吻竟然伸手拨正乔某不敢直视她的脸。“乔少，我跟你打个赌，这世上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像我这样爱着你。”
第一次，闵敏如此直白地对乔某表达她的爱意，且从她坚定的目光里，似乎此生乔某非她莫属。
也是第一次，让乔某对女人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颤栗，即便当年的山杉静子都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