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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走在寂寥无人的街头上，原本心情极佳的凌剑飞颇有些郁闷。与老莫见面的整个过程，他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就是让凌剑飞把乔某拉过来为我所用，心情之迫切颇耐人寻味甚或质疑。
乔某主动申领卧底，这件事凌剑飞是必须对上面有个交代的，在此之前，他认为老莫是最为合适的那个人。可是，老莫反常规的迫不及待，在他这里很自然牵扯出一个节点问题。并非他不信任老莫，但那份发给死人梅方舟的电报已然说明川西特委高层里有梅方舟的人，迫使他不得不对此有所忌惮。
老莫是个老地工了，应该很清楚情报工作第一守则便是保密。欲策反乔某这样一个人，知情者必须予以最大程度地限制，可他居然毫无顾忌当万洁的面影射此事，是不专业还是另有图谋？
“……要车吗？”身后不远处响起的一个声音把凌剑飞从冥思苦想中拉回到现实。不一会儿，一辆人力车从他身边经过，车夫扭头冲着他同样来了一句，先生，要车吗？
凌剑飞摇头的同时，回头看了眼，身后长长的巷道里并没人，那么先前车夫是对谁说话来着？莫非自己被人跟踪了？
前面是个丁字路口，凌剑飞拐过街角隐身一棵行道树后。少顷，果真传来一阵脚步声，由缓渐急，显然担心失去了目标。凌剑飞探头看去，长舒一口气，现身于左顾右盼的万洁视线内。
“你这是干什么呀？”
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学生般，低眉顺眼的万洁嗫嚅道：“不是担心你吗？看你状态不好，所以跟了过来。”
“我怎么就状态不好了？瞎担心，就不怕我把你当特务一把掐死了？”
“你是那样莽撞的人吗？”万洁走到他跟前。“你是不是对老莫同志有啥看法？”
“我敢吗？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他盼了来，高兴还来不及呢。”凌剑飞努力让自己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言不由衷。”万洁仰面看着他的眼睛。“自老莫透露出要你策反某个人的意思后，你就有些反常，当我看不出？他或许着急了些，但他后面不是说了吗，当务之急是必须建立一个有效的情报网，配合我党新的一年即将发起的战略反攻。你是不是想多了？”
被看穿心思的凌剑飞叹了口气说：“但愿吧。你也别多想了，回吧，我送你。”
俩人走出没多远，万洁上了辆人力车，凌剑飞沿原路返回，在快接近住处时，竟然发现同住一间屋的老秦在楼下向这边翘首望着。怎么回事？
见到他的老秦快步迎了过来，嘴里埋怨他怎么才回。这话里就有玄机了。他回不回和几时回是没有一定之规的，老秦犯不着为此着急。这老秦是武汉地下党为他配备的一名副手，其掩护身份是某家货栈的老板。
俩人进了屋。底层摆放着许多货品，显然当作仓库。沿着木质楼梯登上二楼，楼梯口也堆放了些货物。楼上有两间屋，一间亮着灯，凌剑飞推开另一间屋的门，顺手拉开了灯，很简单的桌椅板凳床，俩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上话，一阵微弱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凌剑飞看了老秦一眼，老秦笑了笑走了出去，凌剑飞始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守在门口。他朝墙角的一个橱柜走过去打开橱柜的门，里面藏着部电话机。
凌剑飞拿起话筒刚“喂”了一声，那头果然传来的是老莫的声音：“剑飞啊，一个人溜达什么呢，才回？”
先前从旅店出来，凌剑飞帮万洁叫了辆人力车才走，老莫应该是在楼上瞧见了的。
凌剑飞踌躇着未作声，老莫的语气马上变了：“你是不是对我们刚才的谈话有什么看法或意见？”
如此的直言不讳，令凌剑飞顿时语塞。见他不语，老莫又道：“又或者我的某个建议有不妥之处？”
在大旌山，凌剑飞一直在王岩手下工作，与老莫接触不多，对其秉性自然不了解，他只得婉转道：“哪有，您又没有下达具体的任务，何来不妥？”
“言不由衷了吧，你若把我当做老王，会这样说话吗？”
一夜两次，两个不同的人竟同时用了“言不由衷”这个词汇，看来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剑飞啊，并非我性急，而是当下的局势时不我待呀！情报这一块，在武汉基本是个空白，我党未来要打过长江解放全中国，华中乃至武汉地区是重中之重，我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的。你或者认为我是在变相地批评你，又或者你有你自己的看法或其他别的什么隐衷，你可以跟我谈嘛，闹情绪就不对了……”
“我没有……”
“没有固然好。可是剑飞啊，关于乔某，去年老王临去武汉时，他曾和我谈起过，你有什么可顾虑的？质疑我的忠诚？”老莫步步紧逼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凌剑飞真担心他接下去会说出诸如不信任之类的话令彼此难堪，于是不得不点题道：“莫书记，关于这个事情，我个人认为保密级别甚高，不适于今天这样一个场合，所以……”
老莫很爽快道：“我明白了，的确是我的疏忽，我向你检讨，但万洁同志是值得信任的……”
凌剑飞当即打断他道：“这与信任与否无关，是原则问题。”
或许他的直率引起了老莫的不悦，那头小小地沉默了一会儿传来的声调低了些许：“我尊重你的意见。你和乔某曾就这个事接触过吗？”
“不曾有过这样一个恰当的时机。”凌剑飞之所以否认，是务必要考虑到乔某的个人意愿和感受。
“时机？剑飞同志，有些时候时机不是等来的而是需要我们去创造和争取的，就比如当下，甚至可以说是刻不容缓。你能联系上他吗？”
“您想干嘛？”凌剑飞几乎是条件反射道。
“我想和他谈谈。行则罢，不行就不要在他身上无谓地浪费时间了。我等不起。”这句话很显然带有个人情绪，或许是被凌剑飞激的。
而凌剑飞则脑袋快要迸裂了！这事是能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