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世间最苦单相思(上)

日月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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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凡刚做完手术就接到了林静怡的来电,电话接通之后问她怎么了,她却一句话都不说,而是一直哭,哭得很伤心,哭得他的心都快碎了。他来不及多想,匆忙脱去手术服往外跑去。赶到时,就看见她蹲在路边哭泣。

    徐子凡忍住想要抱她的冲动,递给她一张手帕:“静怡,别哭了。你告诉我,是不是那小子又欺负你了?我去教训他。”

    林静怡拉住他的手,不住地摇头:“不,你别去找他。”

    “你这又是何苦呢!”徐子凡蹲下身来,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看你这样,我心疼。”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这难受。”林静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哽咽地说道,“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他就好了。但是我毕竟也是个女生啊,也希望被疼爱,被关怀。我以为只要我对他足够好,就能换来他的一片真心,总有一天他会被感动,然后接纳我。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静怡,你喜欢他什么呢?”徐子凡蹲在她身旁,眼睛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强忍住悲伤,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他有什么好,你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这个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又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其实我……”

    “我承认,这个世上优秀的男人有很多,可我心里只有邢暮风一个。纵使他对我再不好,我还是很爱很爱他。”林静怡用双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道,“表哥,你不知道在米国读书的时候我有多孤独,虽然看起来我朋友很多,可是真正能交心的,没几个。他们大多是因为我的钱才和我一起玩,所以他们只会说些奉承话来讨好我。可暮风不一样,他敢说真话,不怕得罪人,是世间少有的真性情。”

    她依旧清晰记得她和邢暮风初次相遇的场景。

    她和几个朋友去酒吧玩,正喝酒间,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她竟听得醉了。旁边一哥们看出她的心思,便立即找来那个正在唱歌的人。

    “你就是刚刚唱歌那人?”林静怡挑眉问道,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由得熏红了脸,“长得还挺帅的,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面无表情:“在下邢暮风。如果你们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你敢!”与林静怡同行的一位姐妹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吹了吹眼前一撮七彩斑斓的刘海,气势汹汹,“告诉你,我姐们看上你了,这是你的荣幸,别不识好歹!你就过来陪我们玩一玩。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男子没有理会,而是直接走开了。那姐们气红了脸:“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这小子还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乔治,把他老板找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不必了。”林静怡挥挥手,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后来她便成了这里的常客。她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单纯地听他唱歌。直到在一次学校典礼上,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个学校的。于是她便有了更多接触他的机会。她不再翘课去玩,而是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去旁听他所选的课程,去学习他所喜欢做的事情,只为和他的距离更近一点。只是他似乎不愿理会她。

    然而她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姑娘。她曾一度对他展开强烈的追求攻势——在他宿舍楼下摆满心形蜡烛,在校园里挂上表白横幅,在每天早上给他送爱心便当,在他唱歌的时候热烈地鼓掌……总之,她采取死缠烂打的方式,他去哪,她就去哪。最后全校都传遍了他们的故事,邢暮风更是一见到她就躲。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可唯独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都是徒劳。

    一日,她堵住他的去路,想要寻找一个答案:“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邢暮风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可一个人的心太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个人,所以他只能说抱歉。他说她像热烈的红玫瑰,可他不是小王子,他喜欢的是那只透明易碎的玻璃杯,仅此而已。

    她也想过放弃,可她实在做不到。她分不清到底是得不到的不甘心,还是被他的气质深深吸引。再后来,她借酒浇愁,喝得半醉半醒间,走到一条街道,发现几人在围殴一人,透过淡淡的月光,她看出是他。于是她疯了似的上前和那群人拼命,还受了伤。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破重围的,她只记得那个夜晚,他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往前奔跑。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看着他的脸,她觉得那一刻她很幸福。

    后来他便不再抗拒她,二人的关系也更进一步。其实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他能一直在她身边就好。眼看两人就要结婚了,半道上却杀出个阮朝云。她能看出,邢暮风对阮朝云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下一秒她就会失去他。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能被这个女人搅黄了。

    想及此,林静怡抬起头:“表哥,我可以拜托你件事吗?”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你帮我查一下阮朝云的身世,还有她和暮风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徐子凡担忧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她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样子,“我可以去查,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难道……”林静怡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悲痛与不可思议,“暮风一直以来喜欢的人不会真的是她吧?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徐子凡叹了口气:“本来我想一直瞒着你的,因为我怕你难过。你说的没错,他们两个以前确实在一起过。只不过后来邢暮风抛弃了阮朝云,只身一人前往米国读书,期间再无音讯。所以,阮朝云一直没办法原谅他。”

    闻言,林静怡不禁再次红了眼睛。她抬头看向天空,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呵,这个世界还真小!”

    “你还好吧?”徐子凡皱紧眉头,安抚道,“我想你是多虑了,是,他们以前是谈过恋爱,可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要和他结婚的人是你,不是她,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对,他的未婚妻是我。”林静怡努力扯出一丝微笑,“即使抓不住他的心,我也要抓住他的人。”

    徐子凡低着头,脸上是难掩的苦楚与落寞:你那么爱他,可你知不知道有个男人更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你就不能回头看看吗?这有个傻瓜在等着你啊!

    世间最苦单相思。我们常常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一个人,一见倾心,再难相忘。可爱情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我们无法要求对方如我们爱他们那般来爱我们。在爱情里,爱得最深的那个人,注定要历经心痛的波折。若遇到个喜欢自己的人还好,倘若爱上了对自己无感,心里还装着他人的人,恐是要承受噬心的疼痛了。如果能够选择,谁愿意一味地单相思呢!可情感多半是不受控制的,一旦陷了进去便再难以自拔。

    “暮风,下周我们就订婚吧?”林静怡低着头,在沙滩上不停地画着圆圈。

    她期待地看着邢暮风,然而邢暮风却犹豫了:“怎么会这么急,不是定在国庆吗?”

    “暮风,我等不及了,我好怕,好怕你会突然离开我。”林静怡停下手里的动作,这次她没有抱他,而是独自坐在一旁,抱住自己不住地抽泣。

    邢暮风微微皱眉。

    她背对他哭泣的模样很可怜,可他却无法给她想要的答案,他不禁有些自责。

    见他并没过来安慰她,林静怡的眼泪更汹涌了,她忍不住骂道:“笨蛋,就算不喜欢人家,也要安慰一下人家啊,人家好歹也是女生啊。”

    邢暮风叹了口气,递过去几张纸巾。

    “谢谢。”林静怡接过纸巾,开始嚎啕大哭。而邢暮风呆呆地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

    半个小时过去了,林静怡渐渐没了力气,她止住哭,抬头看向他:“当初你为什么答应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某个瞬间,我和她很像吗?”

    邢暮风愣住了。

    “因为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你对她的喜欢,眼睛是掩饰不了的。”林静怡看着大海的方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听说她为了你放弃去清华读书的机会,还为了你放弃出国做交换生,她真的很伟大,可是你为什么要抛弃她呢?”

    “我很残忍,对吧?”邢暮风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林静怡,幽幽地问道,“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离开演唱会之前听的最后一首歌吗?”

    “记得,《对不起,我爱你》,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是啊,‘对不起,我爱你,可是我不得不放弃’,这句歌词就是我当时的真实写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邢暮风眺望远方,开始慢条斯理地讲述满天星的故事。

    “这个妹妹很傻吧?”

    “是啊,她为什么不告诉那个少年,万一他也喜欢她呢?”林静怡托着腮帮子,满脸地不解,“爱一个人就要努力去追啊,不到最后一刻谁能知道结局呢!”

    邢暮风突然笑了:“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可惜我没能做到,反而像个懦夫,她却非常勇敢,一次次向我表白她的心意。可我明白,我们两个不可能。

    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吵架,我还看不起我爸,觉得他的懦弱,伤害了两个爱他的女人。从他们争吵的话语中,我得知他们两人的婚姻源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爸在结婚之前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是当年下乡遇到的,也就是小云的阿婆。

    后来他被调回省城,回去之前承诺阿婆一定会来娶她的,结果没想到刚回去就被安排了亲事。我爸不同意,奈何我爷爷奶奶以死相逼,我爸是个孝子,没办法就娶了我妈。我妈又比较敏感,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即使搬了家,仍经常没来由地和我爸吵,就在出车祸的前一刻,两人还在争吵。看他们互相折磨了十几年,我也有些畏惧感情、婚姻。可怕的是,长大后,我竟活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

    “你那个时候太自卑啦,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在意那么多。”林静怡眉头微蹙。明明他在笑,她却很心疼,“如果她们知道,你和叔叔是身不由己,肯定会原谅你们的。”

    “我不想拖累她,她那么优秀,本可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而我只能是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不想这样,那就让我一个人吧。反正我在这个世上也是孑然一身,没什么好牵挂的。”邢暮风摇头苦笑道,“我看得出,你的表哥喜欢你,所以我们解除婚约吧,我相信他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林静怡拼命摇头:“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不,你不过是自私罢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到底想要什么,你以为你安心地离开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静怡……”看到林静怡哭得像个泪人,邢暮风有些内疚,他喃喃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过了很久,林静怡擦掉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冲他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再给我唱一次那首歌吧,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唱的那首,不过这次只为我一个人唱。”

    邢暮风一直低头不语,看到他忧郁的样子,林静怡有些泄气:难道连为我唱首歌都会觉得为难吗?想及此,她越发觉得难过了,可是看到他悲伤的样子,她又一次败下阵来。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

    Oh baby

    我该怎么为你擦掉眼泪

    你哭泣的样子令人心碎

    可我却无法转身

    每一次的回忆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但那是你我的青春

    虽然你又笨又傻还总爱假装没关系

    我却无法抑制地喜欢你

    你的每个微笑都对我有特别的意义

    两个忧郁的人碰撞到一起

    彼此相爱却又小心翼翼

    我们都考虑的太多

    却忘了为什么爱着

    我假装不在意是怕自己难过

    在你面前我永远是自卑的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

    我才能肆无忌惮地去想你

    风吹过海滩 干了我的泪痕

    海浪掩盖了我哭泣的声音

    我离开了 你也该解脱了

    可是我明白

    没有你的世界又变回了黑色

    该怎么快乐

    他唱得很深情,林静怡再次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想,他此刻肯定在想那个人吧。

    “去找她吧。”林静怡缓缓开口。她咬唇看向远方,眼眶红红的。在大家看来,她一直是个嚣张跋扈的坏女孩,她并不为此感到气愤,因为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乖乖女,但是这次,她想做一回善事。

    邢暮风诧异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

    “君子有成人之美,这一回,我想做个好人。就像你说的,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想重蹈叔叔阿姨的覆辙。但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你反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当然,要是我反悔了你可就跑不掉了哦!”林静怡努力扯出一丝微笑,把头转向别处,“我数十个数,你立即在我面前消失,不然我可要反悔喽!还有,其实我和她很不一样,我从来没有后悔遇见你,所有的追求都是真心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关于你说的那句话,她是不是玻璃杯,我不清楚,但我一定不是红玫瑰,我喜欢的一直是蝴蝶兰,祝你幸福!”

    见邢暮风还杵在原地发呆,林静怡开始计数:“1!”

    她多想他出言挽留,可他什么都没说。她怕眼泪会掉下来,只好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眼泪夺眶而出,她伸出手指,咬牙喊道,“2!”

    邢暮风终于回过神来,沉默良久,冲她微鞠一躬:“谢谢!”

    林静怡的身体一颤,她好想转过身去告诉他不要走,她真的非常需要他,没了他的生活,她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可她终究是忍住了:“3!”

    邢暮风转过身,似下定了某种决心,飞一般地冲了出去。马路上车很少,偶尔有一辆车疾驰而过,他挥舞的手臂无丝毫作用。

    他不愿再焦急地等待,此刻他只想回到她身边。

    “你要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他奋不顾身地在马路上奔跑,汗水渐渐湿了衣襟,然而他毫不在意。

    “你这样要跑到什么时候?”林静怡突然停在他身边,摇下车窗探出个脑袋。她就知道他会这么做,还算他有良心,把车给她留下。她又怎会忍心看他那么辛苦呢!

    邢暮风犹豫片刻,还是上了车:“谢谢。”

    看他坐在身边不住地喘气,林静怡有些心疼,随手递给他一些纸巾:“擦擦汗吧。”

    “谢谢。”

    “你一直对我这么客气,让我觉得我们很陌生。”林静怡目视正前方,神情有些悲伤。

    “对不起。”

    林静怡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真是败给你了。”

    赶到时,夜幕已降临,但所幸,她还没离开。

    看到来人,阮朝云不禁吓了一跳:“你来干什么?”

    她那冷冷的声音令人心寒,但邢暮风不以为然。

    他红着脸走到她跟前:“你不是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吗?现在我就告诉你。”

    二人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阮朝云有些慌,却没办法拒绝。

    “门和灯都已经关好了,确认无误......”刚走出公司就看到二人亲密的模样,郭明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愤怒袭上心头,他立即冲了过去推开那人,“难道你伤她还不够深么?告诉你,我绝不会再给你一次伤害她的机会。”

    “明晖……”阮朝云欲言又止,她看了一眼邢暮风,淡淡地说道,“你走吧,过去的事孰是孰非已不再重要,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还在恨我对不对?”邢暮风一把抓住她的手,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不相信你现在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过去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忘,有的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失忆了,这样就不会再记得那些痛苦与不堪。没错,以前我是喜欢你,然后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我的尊严吗?告诉你,在你抛弃我的那天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阮朝云的眼眶有些红,她带着怨愤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你之后,我过的很快乐。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唤醒我那不堪的记忆?”

    “你竟然把我们之间的回忆说得那么不堪,难道我在你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美好的影子?”邢暮风突然感觉心好痛,可是他不甘心。

    阮朝云想要松开他的手,怎奈他抓得太紧,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对,一点都不美好,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你。”阮朝云瞪着他,咬牙说道。

    诀别的时候,人们总是习惯把狠话挂在嘴边。脱口而出的话,看似保护了自己,实则,伤了别人,自己也未能幸免。

    听到她无情的话语,邢暮风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他没想到她会如此恨他。那么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再难过了。他渐渐松开手,低头看着地面:“你走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这样最好。”阮朝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但她不知,就在她和郭明晖开车驶过他身边的刹那,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