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我又站在这个地方

马敖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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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们已经到了车站,在我手机没电之前,我已经和大刀通了电话,那时我才刚坐上火车不久,结果大刀就告诉我他已经带着大家赶到了火车站,我说你是不是记错了时间,我现在才刚上车,起码还有十个小时才能回去,大刀说我没有记错,我们只是不想再等待。

    通讯年代不发达的时候,因为彼此之间有距离,所以人和人的心都是近的,而进入通讯年代之后,因为总觉得彼此就在附近,于是心和心反而远了。比如吉光有一次出去谈业务谈了两个月,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反应,因为有手机随时呼应,于是我以为他才走了一个星期。

    我说,不是,我说你旁边那个人呢。

    挂电话前大刀还告诉我另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吉光比我提前两天回来,这时已经加入了队伍,并且他只用了两天就成为一名合格的社会青年。这让我更加期待,就像十七号告诉我其实她也有个妹妹叫十六号一样的期待,因为期待太多,于是就像大刀说的,我只是不想再等待。

    乘务员幽幽的问我,兄弟,你抱谁呢?

    晚上九点钟,火车终于缓慢的穿过了市区,一片灯火澜珊,我已经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很多曾经熟悉的街道,看着家乡的汽车和行人或仓促或悠闲的在路上,我甚至闻到了饭点时邻居们起火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我那是饿了。一直到火车穿过了我和小飞大刀离家出走时候住过的那座部队饭店时,我发自内心的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笨重的大家伙终于停稳的时候,我看着漫天飘舞的雪花,又流下了眼泪。走的时候哭着走,回来的时候又流着泪回来,不知是经历了一次死亡,还是已经过了一遍轮回。我努力从车窗往外看,外面有许多接站的人,他们也像我一样努力的往车厢里看,我还没有看到他们,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精神恍惚,比溜了麻古还飘飘欲仙。

    等到我睁开眼睛,第一看到的还是那个乘务员,这时我和乘务员的后脑勺应该一起出现一大颗夸张的汗滴出现。

    倒下的瞬间又感觉到一个粗壮的大手从后面揪住了我的脖领,我毫无反抗能力被这只大手从行李箱上拽到了地上,这时我才发现妈的原来我在部队练就的一身招数竟然连一点自卫的功能都没有,只能用来自|慰。

    我说,我抱我的女朋友呢,你没看到?

    这时我已经没有任何和他逗乐子的情绪,一手托起一个大行李箱,垂头丧气的往出站口走去。大刀这个家伙不是把时间记早了就是把时间记晚了,还说他们已经不想再等待,怪不得他们不想等待,敢情他们就没来等,我还以为大刀在跟我抒情呢,原来他给我说了个大实话。

    这时后面只剩下乘务员一个人,其他人早就下了车,公务员看了看我,又往他的后面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我,问道,哥们,你是在说我么?

    我准备再继续跟他旁边的那坨空气聊会天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下来的时候是带着情绪的,是悲伤的,是怀念的,是我怀念的,是无言感动绝对炽热的。

    我站起来,终于看到了他们,大刀,大刚,吉光,小飞,阿强,老虎蛋,耗子。

    这个乘务员小心翼翼的往一边挪着步子,脚一崴差点摔倒。

    于是我站在原地,闭住双眼,张开双臂,等待着我的兄弟们依次向我扑来,他们应该已经看到了我,应该就在不远处,正往这边跑着。

    乘务员再次往旁边看了一遍,一个人没有,然后我看到他的脸唰的就白了。

    大刚边笑边喊到,敖杰,没事,有你大刚哥在你上面保护你。

    一阵寒风吹过,周围已经慢慢安静下来,人群似乎已经散去,这时我的后脑勺应该有一大颗夸张的汗滴出现,但是我作为一名刚退伍的革命战士来说,是有意志的,是有原则的,于是我继续执着的张开双臂,并且在原地绕了一周,我要让我的兄弟们从各个角度都能看到我。

    然后这只大手松开了我的脖领,紧接着我感觉到头顶上有一阵黑影,重重的冲我压了下来,周围顿时热闹了,一片笑声,喊声,掌声,接着又有好几片阴影趴了过来。

    越是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就是越是期待,就像在洗浴中心的包房里刚和018号姑娘温存完,在感慨到果然物超所值的时候,018号姑娘突然冲我妩媚一笑,说,其实我有个不错的姐妹,017号,她比我还漂亮。我听完之后立刻坐起来吃上一颗仙豆,而后恢复体力,对她说,去吧18号,去把17号给我叫来,只要不是人造人就行。于是在18号走了之后我躺在床上继续期待,那种期待,就像是现在的这种期待。当然现在在火车上的期待要比在洗浴中心里的期待更期待一些,因为洗浴中心里的期待只是一个,现在的期待是一群。

    两个行李越来越重,雪也下的越来越大,这时的雪已经没有了之前煽情的作用,衬托的满世界都是凄凉,我恨不得马上在地上画个圈诅咒他们,然后心里想着见到他们第一眼的时候应该用怎么样恶毒的语言来修饰才能发泄我满腔的愤怒。

    我尽量用一个最潇洒的姿势走下火车,但是我忘了火车离地面之间还有几个铁台阶,于是我脚下一滑连人带行李从车厢里滚了出来,幸亏我练过,滚到地上的一瞬间我顺势一个前倒,当然这时的动作不太规范,只是尽量用这个不规范的动作不让狗吃屎的动作看起来过于规范而已。

    这时我有些惊喜的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漂起了雪花,就像我走时一样。

    然后大刚一个人站了起来,轻轻松松,不费劲,地上顿时摔下来三四个。

    我被这只大手一直拉到了旁边的雪地里,听见空气中一声大喊,把他埋了!

    大刚说,好类,看我变成超级赛亚人。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曼。

    我已经感觉的到,那只大手和第一个压上来的,是大刚。喊着把他埋了的人,是大刀。

    大刚在我的上面压着我哈哈的笑,笑的差点断了气,因为上面还有人在往下压,有好事者压完一次还要压第二次。

    我边咳嗽边说,我草,你先起来,真相只有一个,你才是那个凶手。

    我被压在最底下,脸贴着地上的雪,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我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边笑边流泪,笑的很大声,同时有大颗的眼泪流出来。

    我提前站在车厢的出口,对自己说,老子要回来了,老子要回来了,老子跟犯人们一起在监狱待了两年,没有因为犯人逃跑被打死,没有在当新兵的时候被老兵气死,没有在当老兵的时候碰到变态新兵端着枪被突突死,没有在水泥地上摔倒功时被震死,没有在垃圾堆里练匍匐前进时被熏死,没有在深夜里独自凝望着自己的左右手被憋死。而是回来了,并且已经进了A市。并且腿脚齐全,身心健康。并且两年之后,似乎A市的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并不像那些故意感伤的小说里写的那么物是人非,只要不被强拆,物还是那个物,人也不非。没有人对着一脑袋的星星唱我的太阳。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终于感觉到了A市的温度,感觉到了A市的冬天,感觉到了A市冬天里的温暖。两年前走的那个冬天格外的冷,通透的冷,两年后回来感觉这个冬天不太冷,当然不太冷的原因不是因为我穿了某个牌子的保暖内衣,这时我还穿着部队发的棉袄,百分之百纯棉,必须不是黑心的。火车本来就慢的速度更加缓慢。一路上晃荡了这么久我第一次因为火车再次慢下来而如此的开心。

    出站口是一个地下通道,我左右两个大行李包还真不太好下,就在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就地把行李打开睡在地下通道以表示我对这次行动的不满情绪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等到想扭头的时候,已经从后面挨了一个强有力的扫荡腿。我还没有考虑这次要运用部队里的什么招数化解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横躺在了旁边的行李上。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把行李扶到一边,依旧试图潇洒,抚摸了一下我的板寸发型,把头扭到后面温柔的说,后面的推什么推,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其实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才是最好的年代,我记得有一年在搬家的时候,我在书柜的角落里翻出了整整一个鞋盒的信件,从小时候吱吱扭扭还有很多拼音的字迹,到长大了仍旧是吱吱扭扭仍旧有很多拼音的字迹,那一刻,你除了觉得自己没文化之外,还会充分的感觉到你自己是富有并且满足的,这种富足并且满足的快|感要远比你在书柜的角落里发现整整一鞋盒钱来的更高潮一些。虽然给你写信的某个女孩说不定现在正送她的女儿去幼儿园上学,但是,最起码你留下了些什么,而之后你和各种女孩在手机上发的带有温存和回忆的短信,这时,大多已经很难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