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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看“龙”这个东西？
在前往桂林的火车上，几个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段诗萌无疑是一群人中最具历史文化和考古学功底的，她首先谈起了龙文化在全球的差异。
其实这个事情很多人都是心中有数的，只不过如果没有人刻意去提醒的话，他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
我大概，2008年的时候吧，由国家教育部直属事业单位——国家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办公室——简称“国家汉办”主办的第七届“汉语桥”国际大学生汉语比赛，由湖南卫视承办，在长沙市湖南广电中心举行了总决赛。
决赛结束后的当晚，我们一伙人要去给央视国际频道（4套）拍摄一部名为《汉语行》的宣传样片，就在决赛演播厅隔壁的长沙圣爵菲斯酒店的客房里，依次采访了总决赛的前三名，分别录制了同期访谈。
记得当时那个获得亚军的加拿大帅哥“甘泽尘”，就跟我谈起了中国文化，他说：“你知道吗，你们的最高图腾‘龙’，其实在西方文化里，是一个负面角色哦。”
就是那时候，我顿悟。
的确，从小到大看过的各种西方神话，还有以西方背景题材的各种电脑游戏，“龙”一直是在当反派的，勇士们总要使用各种手段干掉各种龙，才能获得丰厚的宝藏、甜美的女孩子以及其他各种回报。
“你这么说的话，也对，”李全表示赞同，“在中西方文化差异中，尤其是创世神话体系里，对于龙，虽然都一致表示这东西存在过，可是那种对其的褒贬差异，真是大得吓人啊。”
“既然西方人认为龙是邪恶的东西，那为什么罗杰斯不怕呢，而且这条龙居然还站在他们那一边？”苏季不服气，撅着小嘴反驳。
“因为罗杰斯也是大反派嘛。”卢永恒倒是觉得合理，“他本来就是一大堆破碎尸体强行拼凑出来的东西，如果龙在西方是‘邪恶的东西’，那么他俩还真是可以凑一对儿。”
彭友良一直没有参与大家对龙文化的研讨，而是在手机浏览器里看小说。
“不是吧，你居然在看《西游记》？”段诗萌也是晕了，“是，按照神化传说的线索法则，那里面的确有描述龙族的段子，可问题是，这本小说的创作年代并不古老啊，那个作者吴承恩也只不过是明朝人，这书就算所有章节都在跟你讲龙的故事，那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上古文献好不好。”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奇。”彭友良拿出手机给大家看。
网易云阅读手机客户端上，你搜索《西游记》可以看到很多本都摆在阅读架子上，其中大多数都是“公版免费”的授权状态。
不过如果你用浏览器观看，尤其是像彭友良这样，将手机浏览器的“浏览器标识”设置为“电脑版”，也就是说浏览器打开网易云阅读的网址之后，手机屏幕上呈现出来的就如同电脑浏览器看网页的那种状态。
你会在网易云阅读首页的右下方，看到两个灰色的正方形按钮，其中有一个按钮长得就像一面小旗子。
这个按钮戳下去，就进入了网易云阅读的“举报中心”界面，这个界面的右上角，有一个蓝色的“查看举报结果”的按钮，可以再次点进去。
彭友良按照日期检索，不断向后翻。然后手指着屏幕。
2017年10月2日，吴承恩所著《西游记》被读者举报。
举报理由：色情淫秽内容。
处理结果：尚未处理，请等待。
“这些读者是不是心理变态啊！”苏季咧着嘴大骂，“纯属吃饱了撑的！”
“就是啊，《西游记》里哪儿来的那种东西啊？又没有床戏！”段诗萌也是深感气愤，“再说了，这后台人员也真是脑残，像这种白痴的举报，你直接抹掉就是了，居然还在界面上摆了七、八天，‘尚未处理，请等待’？你打算咋处理？把吴承恩的尸体挖出来然后吊在树上打吗？你连人坟墓在哪儿都不知道吧？”
“按我对《西游记》的印象，能够有些美女乱舞的场景也就那么几个啊，”卢永恒挠着脑袋拼命回忆小时候看过的连续剧，“高老庄背媳妇、四圣戏禅心、杏仙、女儿国、老鼠精……不就是这些东西么？也没见那些内容能有多黄啊？”
彭友良倒是不这么认为，他摆了摆手说：“按‘色情淫秽内容’举报的话，其实段子并不一定要涉及男女……”
“卧槽！”李全打断了彭友良的话，“难不成《西游记》里面还有男男？”
“大叔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彭友良一边在手机里翻查着《西游记》的章回目录，一边解释说，“这种举报，不一定是‘黄’，有的时候是因为口味太重，容易引发读者不好的联想。其实这种段子在《西游记》里面还真是有，而且……”
彭友良诡异地一笑，“还真的牵扯上‘龙’了。”
这次就算后台编辑骂我说“大段套用其他作品内容来凑字”，那我也是没有办法，必须转载足够，不然大家看不明白。
应该是在《西游记》第六十八、六十九回的位置，唐僧一行人到了一个叫做“朱紫国”的地方，这个大家都理解，行脚僧人嘛，你每穿越一个国度，就要去兑换通关文牒，类似咱们现在办理护照一样。
不过这里面有个细节，因为唐王朝在当时的世界上实在是牛逼得过了头，再加上唐玄奘是李世民的结拜兄弟，国立佛教学院最高等级的专家教授，这样一个享受亲王待遇的家伙来到你们朱紫国办个护照……
国王，是必须亲自接待的。
然而不能，因为朱紫国的国王，他病得很重。
电视剧里面是瞎演的，说孙悟空从药房整了各种草药，加上马尿和锅底灰一通乱搅，搓成一个丸子就给国王药到病除了……
大家还是去看看原著吧，我之前说了，是第六十八回、第六十九回的位置。
师兄弟三人对各种中草药的药理、毒理、药代动力都进行了专业系统的分析，其精密程度丝毫不亚于徐步摇的生化科技。
我以前有个男同学，他就觉得电视剧对原著小说的改编实在是太过分了，于是他就坚持要自己的闺女看原著小说的《西游记》。记得那孩子当年是十二岁的样子吧，所以我同学他老婆也表示同意，毕竟这个岁数的孩子读一读明清白话文，也可以培养对中学语文课本的一些语感和训练。
那丫头当时就读到了这里。
说是孙悟空为国王配药，材料弄齐之后它必须要有稠化剂，才能把这些焦干的东西凝成球形的丸子。也就是现代中成药常说的“辅料”了。
第一个，是锅底灰。孙悟空就拿这东西当作是给各种草药来“勾芡”了。
第二个，你得有水吧？否则都是干燥状态你怎么搓丸子？
原著里是这样说的——
“行者又将盏子，递与他道：‘你再去把我们的马尿等半盏来。’
八戒道：‘要他怎的？’
行者道：‘要丸药。’
沙僧又笑道：‘哥哥，这事不是耍子。马尿腥臊，如何入得药品？我只见醋糊为丸，陈米糊为丸，炼蜜为丸，或只是清水为丸，那曾见马尿为丸？那东西腥腥臊臊，脾虚的人，一闻就吐；再服巴豆大黄，弄得人上吐下泻，可是耍子？’
行者道：‘你不知就里，我那马不是凡马，他本是西海龙身。若得他肯去便溺，凭你何疾，服之即愈，但急不可得耳。’
八戒闻言，真个去到马边。那马斜伏地下睡哩，呆子一顿脚踢起，衬在肚下，等了半会，全不见撒尿。他跑将来对行者说：‘哥啊，且莫去医皇帝，且快去医医马来。那亡人干结了，莫想尿得出一点儿！’
行者笑道：‘我和你去。’
沙僧道：‘我也去看看。’
三人都到马边，那马跳将起来，口吐人言，厉声高叫道：‘师兄，你岂不知？我本是西海飞龙，因为犯了天条，观音菩萨救了我，将我锯了角，退了鳞，变作马，驮师父往西天取经，将功折罪。我若过水撒尿，水中游鱼食了成龙；过山撒尿，山中草头得味，变作灵芝，仙僮采去长寿。我怎肯在此尘俗之处轻抛却也？’
行者道：‘兄弟谨言，此间乃西方国王，非尘俗也，亦非轻抛弃也。常言道，众毛攒裘，要与本国之王治病哩。医得好时，大家光辉，不然，恐惧不得善离此地也。’
那马才叫声‘等着！’
你看他往前扑了一扑，往后蹲了一蹲，咬得那满口牙齿乞支支的响亮，仅努出几点儿，将身立起。
八戒道：‘这个亡人！就是金汁子，再撒些儿也罢！’
那行者见有少半盏，道：‘彀了，彀了！拿去罢。’
沙僧方才欢喜。三人回至厅上，把前项药饵搅和一处，搓了三个大丸子。”
他女儿读不下去了，抱着书跑到客厅来问她爹。
“爸，这里我看不懂。”
我那同学也是个优秀老爸，非常耐心，“丫头，说，你爹我可是古文高手。”
“这白龙马，撒泡尿为啥这样的困难？您看，‘他往前扑了一扑，往后蹲了一蹲，咬得那满口牙齿乞支支的响亮’，感觉不是很顺畅啊？”
我同学眼都没抬，“那，或许是这白龙马，旅途辛劳，所以前列腺有问题？”
“爸，您不是这么乱猜好不好？”他女儿不乐意了，“整个西行旅途中，这马都是四肢在行走，又没有久座。而且就算是乘骑位，那也是唐僧骑马，也不是马骑唐僧，他怎么会被压迫前列腺啊？”
我同学于是窘迫地换了个猜想，“那或许是这马有尿结石吧，所以排尿困难？”
“马不是吃草的么？”他女儿不同意，“素食的动物怎么会患上尿结石？”
“那他……”我同学想了想，“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马啊，他原本是西海龙宫的三太子，或许，是因为平时海鲜吃得太多了，所以就体内嘌呤代谢紊乱了呗，导致单钠尿酸盐沉积，于是肾脏和输尿管引发晶体结石呗。”
我同学一脑门的汗，总算是圆过来了。
“痛风？”他女儿不依不饶，“痛风还怎么走路啊？更不要说驼着唐僧和行李呢？记得上次舅舅痛风发作，不是直接就从电动自行车上摔下来了么。还有啊，您看它这个姿势，怎么看也不像是撒尿啊？”
那倒是，牛马羊这些牲口，还有毛驴和骡子，吃喝拉撒睡那前后腿的膝关节都不带弯的。
就算是狗狗，它撒尿的时候也只是掀起一条后腿而已。
“往前扑了一扑，往后蹲了一蹲……”我同学没招了，自己趴在地上开始模仿原著里那匹白龙马撒尿的体位。
“动作差不多是这样，不过老爸，你的表情还是不到位呀，白龙马撒尿的时候要‘咬得那满口牙齿乞支支的响亮’。”
好吧，我同学一边保持着这么一个脑袋趴地，菊花高高翘起的撩人体位，一边通过各种努力做出某种临界状态钢牙紧咬的巅峰表情……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体验“尿感”，就被一脸气急败坏，大踏步赶来的他老婆，将整个人拎起来扔了出去。
是啊，这么说起来的话，难道孙悟空要猪八戒去取的，并不是马尿，而是……
“不是吧，按你这么说，《西游记》原著段子的口味，那也是超级重啊。”段诗萌觉得彭友良有些胡诌，“可是你不能简单凭一个‘尿姿’，就断定猪八戒找白龙马不是取尿而是取精吧？孤证不立。”
“当然不是‘孤证’，”彭友良说，“你看，当孙悟空和沙僧陪着猪八戒一起来劝说白龙马撒尿的时候，白龙马是这么说的‘我怎肯在此尘俗之处轻抛却也？’——是啊，你不能轻抛，可你这十万八千里的路程，岂非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尘俗之处’？我的天，那你的这泡尿得憋多久？”
“嗯，这么说的确是，”苏季也点点头，“尿是不能憋这么久的，不过精就不一样了，整个中印跨国游的往返路上他就算一次不射也不会憋坏嘛。”
“还有，你看，白龙马说他不肯‘轻抛’的原因是‘我若过水撒尿，水中游鱼食了成龙；过山撒尿，山中草头得味，变作灵芝，仙僮采去长寿。’”彭友良接着说，“为什么这马尿落到了山山水水，竟然会引发物种的改变呢？很显然，那就说明这落下去的东西他不简单。首先，鱼类是体外授精的动物，也就是说它们不需要两个两个配成一对，去找张舒适的大床做剧烈运动，只需要公鱼母鱼把各自体内的东西排放在同一个水域里面，它们就可以潇洒地掉头走人了。那么这个时候，被我们疑似‘龙精’的所谓马尿，被白龙马撸在了水里，跟母鱼排放的游离卵细胞胡搅蛮缠的话……”
“‘水中游鱼食了成龙’竟然是这个意思？”苏季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山里的草，是最普通最普通的草本植物了，而灵芝则是一种真菌，完全不相同的两个物种，你实在要把两者牵连在一块儿的话，我就只能跟你们说，草，它在活着的时候，无论如何是不会变成灵芝的，只有等草死亡了，它的尸体以腐殖质的形式成为真菌培养基，才有可能萌发出灵芝来。”彭友良接着科普，“而马尿，这种纯绿色无公害的绿肥，撒下去只会让小草更加茁壮成长，可反过来说，如果是我们高度怀疑的龙的精浆，那它的PH值就会大于7，呈现出碱性，它会烧坏这块土壤的酸碱平衡度，那小草还真有可能死掉，变成灵芝的繁衍之所。”
“卧槽，那照你这么说，猪八戒其实是奉孙悟空的指示，跑去给白龙马打飞机的？”卢永恒一脸愕然，“完事他一个人打不出来，就拉上师兄弟三人一起去，白龙马被这群人吓坏了，所以干脆就自己那啥，终于‘努出几点儿，将身立起’——这，确实口味重了点儿，难怪有读者跑到网易云阅读的后台去举报了，说是色情淫秽内容。”
“喂，诗寒学长，你为啥都不吭声啊，也给友良的推理来点儿点评啊。”段诗萌一脸期待地望着徐诗寒。
徐诗寒长叹了一口气，“我说，要不等这次咱们从广西办完事情回去，你就问一下舒涛，他那个什么狗屁不通的推理协会，能不能招募外校学生做会员？或者我把我自己的会籍转让给彭友良算了，你们这些逆天的推理爱好者，果然是口味特殊，志同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