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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某的车的确是往古田方向开去的，开到了昨晚一战的现场。坐在大堤上，昨晚激战的一幅幅画面活色生香蒙太奇般仿佛浮现在眼前，尤其徐展晖饮弹自戕的那一幕，刺激得他的一颗心滋生出一种痛感。
对于共产党，他所知不多，认识的也仅有两人，王岩和凌剑飞。一个是他尊重的师长，一个是发小，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否共产党里都是他们这样的人，在此之前他是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的。徐展晖，一个他素昧平生的人，一位共产党的高级干部，生死关头，宁死不愿生俘，大义凛然可歌可泣！
若是自己考虑得周全一些，稍微敏感一些，他这样的人就不该死的呀！为何？答案似乎只有一个，自己并未全身心投入。联系到此前自己无论对王岩或是凌剑飞的暗助，只是单纯出于某种情义或道义上的两肋插刀，也正是由于自己这种遮遮掩掩欲盖弥彰无法达成倾心投入的状态，从而导致了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悲剧。
一想起昨晚凌剑飞那怨怒的眼神，此时的乔某不仅觉得自己有愧于他，亦有愧于他的那些同志。矢口相一曾说，他们都是为解放劳苦大众而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人，是些值得敬仰而尊重的人。一个曾服务于日本国和军统的人尚且有这般的觉悟，相形之下，自己对患得患失是否考虑得过多了？
不，乔某仍然自信，绝非顾虑过多，而是情报工作的特殊性所决定，自身尚且不保，何谈展开工作。
冷彻入骨的风一阵阵刮来，似乎令乔某的头脑变得愈发清晰起来。他走下大堤转了两条街确定身后没有跟踪后，把车子开到一家百货店前停下，下车叫了辆人力车在古德寺附近下了车，绕到古德寺后门翻墙而入。
今天注定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必须谨慎。
刚一翻入墙内，一件暗器照面袭来，他来了个风吹杨柳闪过，大师兄从一棵树后跃身而出赞道，暌违有年，一身功夫仍是了得。
乔某问他躲在这儿干嘛。他指了指不远处小树林内着一身僧袍踱着步的凌剑飞说，你带来的人在那儿思考国家大事，我岂敢走远。乔某笑道，些许小事何须劳烦你亲力亲为，愧领。大师兄回一句少来。乔某问到凌剑飞和船老大的伤势。大师兄说，一般的枪伤而已，没伤着要害，敷过金疮药没什么大碍，并告诉他，那个船老大已经走了。乔某问他多久的事。他说，一早。
大师兄领着乔某来到树林边，一眼望过去，凌剑飞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外，精神状态尚可。
大师兄说了句你们聊，退下了。
乔某和凌剑飞相视有顷，走过去抻了抻他身上的僧袍开玩笑说，你穿着这一身比我还像一个和尚。凌剑飞拂开他的手说，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乔某仍笑着责怪他，自己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还把船老大打发走了。
凌剑飞苦笑一声道：“我总不能让我的同志们不是通过我而是通过你们获知昨晚的悲剧吧！既然你赶着来了，咱俩是否该聊聊。”
鼻孔里哼一声，乔某亦苦笑道：“又是聊聊。”
“怎么，这段时间找你聊的人还挺多的？”
“前有老大，后有矢口相一，接着是宣嘉伦，你也跟着凑热闹来了。”
“此聊非彼聊，不可同日而语。”
“非也，主题相近或相似。”
“是吗？”
凌剑飞将右半边身子靠在一棵大树上，定定地看了乔某一会儿突然问道：“彬娃，告诉我，以你的敏锐，昨晚的事你就没有一点儿预感吗？”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乔某反问道。
“也是，怎么说都迟了。只是……直说了吧，事到如今我想要你一个明确态度。”凌剑飞毫不掩饰道。
“呵呵，”乔某笑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啊！”
“什么意思？”凌剑飞微微一怔，“我是认真的，你别耍我。”
乔某揽着他走到林中的一对石凳上坐下。
“剑飞，你先跟我说说，我这人笨不笨？”
“你若笨，天下就没聪明人了。”
“得嘞。既然我不笨，你和王叔还有矢口相一的心思我岂又看不出来？”
“那你又为何……”
“别急着问那么多为什么，我自然有我的考量。在许多人的印象中，我似乎是个没有政治倾向的人，但你别忘了，我是个是非观念极强的人，若不然你以为军统当真留得下我？抗战是何等大是大非的事？同样如此，你，王叔是何等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或许是某种潜移默化，从内心里我是十分敬佩和赞赏你们所从事的事业的，否则你以为我屡次的暗中襄助，仅仅是出于一种情义或道义？难道你们杀人越货我亦包庇亦出手相助？也未免给情义二字抹黑了吧？”
面色渐渐开朗的凌剑飞似有所悟道：“原来你还是个有心人哪，可是……”
乔某接上他的话说：“可是我也是需要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的。否则你以为我娶柯佳仅仅因为一段姻缘？我既然娶一个共党为妻，又岂能做到置身事外？说到笨，其实你和王叔都挺笨的，呵呵！”
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乔某的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凌剑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还以为你应该有个女人替你捂被窝了呢。”
乔某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说：“我替柯佳赏你这一巴掌。说实话，因为你和王叔，我已然身不由己地卷了进去，想拔都拔不出来了。但我需要寻觅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否则每天被盯得死死的，就只能给你们共党陪葬了。我说的可对？”
凌剑飞报复性地捶了他肩膀一拳头说：“不许你用共党这个字眼，这是你们国民党对我们共产党轻蔑性的侮辱称谓。”
乔某接住他的拳头笑呵呵地说：“那你是要我在宣嘉伦面前用共产党这样亲热的称谓啰？”
凌剑飞顺势握住他的手，颇庄重道：“欢迎你加入我们！”
似乎对“加入”两字感觉不适应，乔某咬文嚼字道：“我觉得暂用‘参与’二字较为准确。至少当下我和柯佳一样，只能算是你们的外围成员。”
嗔他一句“矫情”,凌剑飞脸上笑得那个眉飞色舞。